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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旅途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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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的第二日,窗外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原本就青翠的树叶,越发显得鲜亮,夺人眼目。
然而,因为列车行驶的噪音很大,她虽然确确实实坐在窗边,也还是不能听见下雨的声音。
她想象着,千万颗可大可小的雨滴击打在车窗上,那会发出怎样一种清越的交响。
当另一列火车呼啸而过,奔向新月城的方向时,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前些日子所阅读的一首英文小诗。
是智利诗人聂鲁达所写的,名字叫作《The Book of Questions, III 》,其中的最后一句是“Is there anything in the world sadder/than a train standing in the rain?”
初次读到该句时,她只觉得悲伤立在雨中的火车,这一意象是唯美的。
而此时此刻,她才懂得了其中所蕴藏的真意。
火车是人类物质文明的缩影,雨水则是自然世界的象征。
当物质文明将自然界弄得满目疮痍,遍体鳞伤时,二者最终必将一同毁减,直至灭亡。
只是为什么自然界要去承受物质文明所造成的后果,它所收获的结局与被谋杀致死又有着什么本质的区别。
火车有什么资格立在雨中……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去无色城的吗?”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突然传至她的右耳。
释新月快速整理好散漫的心绪,侧首看向问她的男子,那男子头发极短,穿灰色薄衬衫,戴一副黑色边框眼镜,五官端正。
他的右边立着一位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留着学生时代的短发,清爽可爱。这二人似乎是情侣。
“是的。你们也去么?”释新月不可置信地问。
“我们听说在无色山里有一个存在了三千多年的许愿池。凡是不辞辛苦到达那儿的情侣,只要在许愿池前许下山盟海誓,并且双双喝下一杯池中之水,便可以生生世世相遇相爱,永远不离不弃。” 紫衣女孩如是脱口而出。
而那男子则绽放出会心的笑容。
“原来如此。你们真是有心。”
“你一个人,应该不是去许愿池的吧?”那女孩问道。
“不是。我是回家的。无色山中有我的亲人。”
“那我们三人就结伴而行吧,路上也互相有个照应。你是无色城的人,应该非常熟悉去那里的路。正好能当我们的引路人。”男子欣然说道。
“可以。”释新月浅笑回复他们。
于是,那对情侣便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了。
那短发男子用手将眼镜向上扶了扶,然后看着对面素颜如雪的她,不紧不慢地问:“我叫季采风,季节的季,采集春风的采风。我女朋友叫拾雨,拾起秋雨的拾雨。请问你的名字是……”
“你在大学里修的是不是文学?说话很有诗意。我叫释新月,解释的释,新月城的新月。”
“释新月。你的鉴别力真好。在大学,我的确是修文学的。”季采风答道。
“你知道么,”拾雨急切地插入他们的谈话,“我哥他大学四年一直都是学校的桂冠诗人呢。”
释新月顿觉她对男友的称呼有些怪异,扬眉不解。
季采风扑哧一笑,对拾雨说:“拾雨,都跟你说过千万遍了,让你不要整天喊我哥,别人听了会误认为我们是兄妹的。”
拾雨心中忽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已经叫习惯了嘛。”
他叹了叹,对释新月说:“你不知道,拾雨的父母与我的父母是挚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因为我比她年长几岁,她从小便喊我哥。就这样喊了十几年。”
“原来是这样。采风拾雨,很匹配的一对名字。想来你们的父母当初给你们取名时,便是希望你们日后可以走到一起的。”
“是啊,他们用心良苦,早就计划好要将前一代人的珍贵友情,升华为后一代人的爱情。”季采风轻叹道。
“这个世界,生命繁衍不息,代代皆是言情。”释新月灿然而笑。
敏感于文字与文学的他,立刻便懂得了她话语中的深意。
他说:“你所说的,这个世界,生命繁衍不息,代代皆是言情。这样的句子,应该被写进诗歌中。”
释新月回季采风一句谢谢。拾雨却显出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
“采风拾雨,我有点累,想听会音乐休息一下,就不同你们说话了。”
“正好,我们也累了。大家都闭目养神吧。”季采风平静回道。
“哥,我要靠着你的肩膀。”拾雨刚说完,便幸福地依在他身边。
释新月听着如水的音乐,将头靠在座位上较软的位置,轻轻转向左侧,再次看着窗外的世界,慢慢闭起了双目。
季采风其实毫无疲惫之意。
他从旅行包里轻轻取出一个精致的记事本,一只黑色水笔,写道:“周一,雨天。在火车上。她说,这个世界,生命繁衍不息,代代皆是言情。采风拾雨,她就这样称呼我们……”
写着写着,季采风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是刚传过来的简讯。
他读过之后,只回复了四个字: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