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向阳》梅酝

57、57

　　过了生产期，单自静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单母已经着急地让人住进医院待产，坐在旁边看着她一副心大的样子，手指着她后脑勺说：“真的是，这都过去三天了，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还要待多久。”

　　单自静悠哉地咬着苹果，“想出来就出来的，不着急，晚出来还晚疼一天。”

　　“越说越离谱，这是你孩子，怎么说得像个玩具，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了的样子？”单母无奈道，对自家闺女现在的心态实在是无从说起，“快点吃了，今天不吃明天就没了，有这顿没下顿。”

　　单自静委屈地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火龙果，非常的不喜欢，还因为红色的，她摇摇头说：“想吃葡萄。”

　　“行，你这个小祖宗，我给你去洗葡萄。”单母宠的她无法无天，最后老师的去买葡萄，路上还不忘了和丈夫说她这性格，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最后一致决定将责任放在沈寅嘉身上。

　　在医院的这两天，全家人就只有孕妇本人还乐得自在，单父早早地结束工作来到C市，沈寅嘉父母提前一周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白天都坐在病房里陪着，可以说是产科最热闹的一间病房。

　　“估计是个闺女，我怀你的时候也是晚生下来，你赶紧给我睡觉，不许熬夜玩手机，今天我就待在这里看着你。”单母严肃道，抓着她的手不让动，“快点闭上眼睛。”

　　“妈，沈寅嘉又去灭火了。”单自静在黑暗中说出这句话，让单母心中很不舒服，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嘉嘉多聪明机灵的一个小孩，你难道还不知道他吗？以前那几次灭火都平安回来，这次也会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他爸来了给他个魔法。”

　　单自静还是不放心，或许是前段时间的梦让她耿耿于怀忘不掉，现在快要生产就是想看见沈寅嘉。

　　“可是他不来我不放心，不敢生。”单自静老实巴交的话语让单母笑出声，“现在怕了，当初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说？”

　　单自静撇嘴不开心说：“但还是也没想到会这样啊，以为他能够过来的，谁知道那边有出现火灾，肯定是天气又作妖，赶紧下雨吧，下雨就好了。”

　　在心中祈祷这场大雨，从未如此期盼着雨天的到来，靠着母亲的身体小声问：“妈妈，你当时生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单母感慨道：“当时生你啊，医生陪在身边，等到羊水破了，宫口全开了，拼了命给你生下来，妈妈在心里想，就是一天跑三四个地方赶趟，都没有生孩子累，想着生完这一个就再也不生，到后面实在生不下来，你脑袋卡住，医生说可能会窒息，吓得我拼尽全力一下子就出来了，你的哭声可小了，就和小猫在旁边叫一样，生下来可听话了，到了点就喝奶，不哭不闹，你外婆都说将来听话不闹腾。”

　　“其实你生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发高烧，也没有多省心，在医院待了两个月才回家，妈一直到你读幼儿园，妈妈才放心地回北京工作，想着家里爷爷奶奶照顾你，还有阿姨，肯定会好一些，结果怎么也想不到让你感受不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和爱。”

　　“所以当时外公埋怨我们的时候，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后来你做很多事情，爸爸妈妈都不怎么说你，是因为想着你开心就好，不想要在你身上多加束缚，人活一世自然是开心最重要，家里不缺钱，你想做的爸爸妈妈都能接受，不管任何事情。”

　　母女俩在这一碗敞开心扉，母亲的内疚和自责，女儿的不安心和不满足，都在这几个小时的说话中得到释放，当感情被讲出，意思就不一样，有些事情可以通过做来表达，可有些却不能，需要去说才能够让人知道。

　　单自静下巴放在母亲的肩膀上，眼泪掉的就像窗外的毛毛细雨，始终没有和她说过，其实没有埋怨，就是感受不到安心，是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去彻底弥补，只有沈寅嘉待在身边才会感受到，才会有种心安理得接受。

　　“不哭了，赶紧睡一觉，要韬光养晦。”单母来着她后背，说是不熬夜，可母女俩说了那么多，还是到凌晨才没了声音。

　　等女儿睡着了，单母悄悄地离开房间，走到病房外的椅子坐下，“听见了？不怨我们，只是感受不到安心，唉。”

　　千言万语没办法去补救，可现在互相都能够理解已经是最大的解决，不需要再去奢求别的。

　　单父双手的手指交叉，冷静道：“这些年幸亏嘉嘉在旁边。”

　　最终还是只说出这一句话

　　清早不是在巡查的声音或者叫醒声醒来，而是因为感受到黏腻腻，单自静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二，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发现羊水已经破了，朝外面喊道：“妈。”

　　被送进去产房的单自静暂时还感受不到疼痛，什么开几指都听得一清二楚，也没有特别的紧张感，躺在病床上深呼吸。

　　门外的一家子整齐地坐一排，单母看着外面突然下起的大雨，昨天晚上单自静还念叨着天要下雨，结果今天早上暴雨来临，心中盘算着沈寅嘉应该很快就会到这儿。

　　一场及时雨让大家都松了口气，进入手术室的单自静在里面待了都没有一个小时就从里面出来，也让这一家子吃惊。

　　“生了个闺女，四斤三两。”

　　单父母下意识地朝着里面去，很快单自静被推出来，除了都是汗，脸色红些，没有别的变化。

　　“年轻生孩子体力好，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有的人二十几个小时都出不来。”

　　单母握住女儿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纸巾给她擦汗，丈夫在旁边推着病床，一行人脸上虽然有笑但不明显。

　　回到病房单自静累得立马睡觉，盖着两层被子，左手抓着母亲的手死死不放，生怕人下一秒就不见了。

　　孩子没多久便被抱回到单自静身边，刚生下来皮肤红彤彤的，老人们都说等过两天长了，皮肤就会雪白，刚生下来越红，长大了皮肤就越白。

　　单母只是看了几眼外孙女，注意力都在闺女的手上，摸着摸着就不大对劲，空调房内这个温度虽然不低，可是单自静的身体温度有点变化，她吃不准地按着呼叫铃，很快护士进入到敞亮的病房内，量了体温后，立马叫科室内医生。

　　本就沉默的病房内，气氛突然变得焦灼，外婆到外面靠着窗户，单父和老丈人坐在椅子上听着医护人员的交谈，单母握着她的手一点都不敢松，急得眼泪直掉。

　　相似陷入了无尽的梦中，单自静在漩涡中走不出去，听着无数人的呼喊声，却没办法从白茫茫一片中脱身。

　　病床边的单母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闭上眼睛，直到沈寅嘉匆匆赶来，一家子才注意到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父亲，不过大家的心都放在昏睡不醒的单自静。

　　“先看着，我们都先回去，医生说睡一觉就醒来，我先带着老人回酒店休息，中午再过来。”

　　沈寅嘉身上还穿着平日训练的衣服，他茫然地点头答应，坐在单自静旁边看着她煞白的面孔，心疼地握住她左手，嘴唇贴着滚烫的手背，长时间熬夜带来的红血丝像是要将他的眼白盖住。

　　一整天睡着的单自静在面对自己的心魔，她听着很多人的呼喊，却找不到自己该去的，突然在凌乱的叫声中听见了沈寅嘉的名字。

　　掌心的手指头动了动，沈寅嘉立马抬头望过去，瞧见她已经睁开眼，却还是朦胧，喜极而泣的模样被她看见，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流下眼泪。

　　沈寅嘉不敢抱她，怕着凉，可是单自静趁人拿水杯的时候，直接坐起来抱住他，沙哑着嗓子说梦里的事情。

　　“我都迷路了，好多人叫就是回不去，你要是再不喊我，说不定真的死了。”单自静委屈巴巴地和他倾诉，沈寅嘉一听立马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单自静撇嘴脸埋在他胸前，闻着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嫌弃道：“臭烘烘的，想洗澡。”

　　坐在沈寅嘉腿上的她丝毫没察觉问题所在之处，沈寅嘉把被子盖在她后背，将整个人都裹起来，“老实点，别着凉了。”

　　完全忘记了小孩的存在，哭声让两人从温情中走出，单自静扭头看着在宝宝椅的宝宝，一时间手足无措，还是护士查房听见声音后教她怎么抱，还有平时多久喂一次奶，一次给多少，不细心的妈妈记不住，沈寅嘉则是在护士离开后，心中又默默地念了一遍。

　　单自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喂养宝宝，所以尝试了一下，但这回尝试让她觉得比生孩子还要疼，明明没有牙齿，但就是真的疼。

　　单自静垂头看着不大漂亮的小孩，完全不敢相信生出来这么大的宝宝，手臂都在发抖，好在吃得很快，饱了就睡觉，除了偶尔哼唧一声。

　　“我抱不动了。”单自静说着就把孩子塞给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沈寅嘉被迫抱住自己的孩子，脚环是粉色，也就是说，是个女孩。

　　单自静注意到这一点后，靠在他肩膀上问：“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别的家长都是还没出生就想好名字，这两个新手父母全然没有一点准备，关于孩子的名字，他们并不擅长，还是得长辈做决定。

　　卸了货的单自静虽然可以说是一身轻，但生孩子的痛苦不仅仅是在生下来的那段时间，还有产后康复，这一天醒来她除了赖在沈寅嘉身上，就是在厕所，哪里也不去，抱着孩子又坐在沈寅嘉腿上，得亏单母不在，不然又得被骂。

　　“带去洗澡了，孩子爸爸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护士抱着宝宝站在门口，沈寅嘉见状起身道：“让我妈跟过去就好了。”

　　单自静欣喜地点点头，不想让沈寅嘉过去，关上门之后立马躺回床上，“我想再睡一会儿，身体疼。”

　　喂母乳虽然好，可单自静受不了这种疼痛，侧身抱着沈寅嘉，虽然刚才憋住了，现在没有人算是彻底无法忍受，哭得床被上都是。

　　沈寅嘉揽着她肩膀柔声道：“不喂了，买奶粉给孩子喝。”

　　单自静虽然是这么想，可真让她做还是很困难，毕竟涨奶回奶比喂奶还要疼，根本吃不消，加上都提倡母乳喂养，她不是没有，要是买了奶粉还是浪费钱，放在家里等着过期。

　　什么都不懂的两人等单母抱着孩子回来，也没有移动位置，脑袋一同转向木床，“安抚好了，这回可不哭了，我看你闺女就和你一样，将来铁定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别的小朋友腿蹬的可厉害了，就她懒洋洋地让别人给她洗澡，以后也是个会享受的。”

　　“嘉嘉先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你爸爸买了身新衣服，你俩别老是靠在一起，本来房间里就热，还非得黏糊着。”

　　单母看不下去地把手提袋从墙角拿出，眼神警告单自静让她赶紧回到床上，迫于压力最终还是老实地回到床上坐着，怀里塞着自己的宝宝。

　　洗完澡香多了，单自静眨眼看着她，或许是心有灵犀，知道这是妈妈在抱着她，很快就没有皱眉，握着拳头的小手也慢慢松开。

　　最开始还没从生孩子的事情中清醒，这回抱在怀里可以说是非常的有责任感，也带着母性光环，笑得比谁都开心，时不时用手指碰她脸颊，像平时逗三四岁小孩一样。

　　“这孩子，你这丫头能是玩的吗？肯定是抱着的，还老碰她的脸，到时候口水弄你一手就不敢碰了。”单母捏着闺女的脸颊小声道，怕把快要睡着的外孙女吵醒，不过宝宝睡眠非常好，再小的动静都没办法让她睁开眼，除非自己睡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