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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业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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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向前,将重伤的容嚣尘拖到莲花妖面前。
容嚣尘早就看清了傀儡的容貌,只是不愿意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莲花妖的主人,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凡人而已。”
烛向鸿穿好衣服走到马车外,寒气不再侵入他的身体,但他似乎也适应了山暝带给他的人类体温。他明白山暝无法理解天资平庸的感受,也不知如何向他描述白浮生。
但他还是想把这个故事讲清楚:“莲花妖是血莲化形,也是名为白浮生的凡人误入魔界后找到的灵药。
莲花妖虽有灵性,却无心智,是最容易被坑骗的物种。
幸好白浮生心善,将它带在身边,也在魔界中一边修炼一边为莲花妖寻找安身之处。”
其实这其中的渊源烛向鸿并不了解,他只是取药时观察了这一切,而且那时他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莲花妖只是盲目的依赖着这个凡人,并没有明白凡人与它是两个物种,命数寿命偏差太大。
“死?那是何物?”
莲花妖摸着白浮生的脸,那上面已经多了些不再光滑平坦的地方。
“就是天地回转的轮回,我会离开人世……不,就是,消失,你明白吗?”
莲花妖想折一片自己的花瓣给他,或许这样可以让白浮生不再变老。它才花了很长时间明白“变老”的含义,现在白浮生又在说一个新的字眼。
“不明白。”
其实它是郁闷的,是生气的,白浮生总是露出悲伤的表情,总是让它也觉得心中酸痛。
“你在怪我不懂这些,怪我是初化形的妖吗?”
莲花妖脾气并不好,它开始生气,化成莲花不再言语。
莲花自身血红的光芒耀眼夺目,映照在白浮生眼里让他也红了眼眶。
他蹲下身轻触莲花芯:“我何曾怪过你,我是怕你会怪我。”
“你不是说主人厌弃你了吗?”
容嚣尘终于从口中喷出鲜血,凭借二人的声音,白清齐得以确定容嚣尘的方向,飞身过去扶起他。
“清齐……你得逃出去……”
白清齐只剩慌张,他封住容嚣尘的脉门,将真气渡给他一些。但这些却只是徒劳,毒性愈发强烈,近乎攻破容嚣尘的心门。
“莲花瓣,给你们。”
莲花妖怔愣了许久,吩咐那傀儡般的男子拿出花瓣递给白清齐。
“这不是白给你的,快些治好他,让他把主人的事情告诉我。
幻境开始变化,无数莲花托举着二人将他们送出幻境,等在门口的玄鸟带着两人回到了边境。
“你太痛苦了,这是在帮你解脱。”
“你也不算白活,能为仙门做出如此贡献。”
“没有将你的灵根系数剔去,还能……”
“师父,师父!”
容嚣尘深深吐出一口气,沉重酸涩的眼皮也有些艰难的抬起来:“呵……”
眼睛还未适应光线,熟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终于醒了,你的小徒弟可担心得紧。”
先看见的是白清齐的脸,小徒弟的发丝有些凌乱,垂了几根到他的面颊上,但他身体的知觉尚未恢复,被发丝触碰这种细微的触感他暂时感知不到。
目光后移,便是他那位自称兄长的烛向鸿,还有急匆匆跑进马车的山暝,正将剩下的血莲保存好。
“毒解开了?”容嚣尘只能微微发出气声,身体还需要疗养一阵。
白清齐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师父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再修养几日即可。”
容嚣尘察觉出他话中的迟疑,没有多说什么,他又惦记起莲花妖的事。
身体恢复知觉和力气后容嚣尘便不再想继续躺在原地,他站起身往马车外走去,准备和烛向鸿聊聊。
烛向鸿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把躺椅,立在妖火燃起的篝火堆旁驱寒,他眯着的眼睛十分惬意,妖火上还放着一壶正咕嘟冒泡的热茶。这也是山暝为他准备的,他虽然喝不惯,但也听着山暝说了许多好处之后愿意少喝些酒,喝点这些尝尝。
烛向鸿感知到容嚣尘的靠近,挥挥手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知是谁帮他换下那染了血的外衫,他身上的外伤也被细细涂了药,容嚣尘通过上面的气息判断出应该不是烛向鸿做的,他懒得束发,学着烛向鸿随意靠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煮好的茶。滚烫的茶水暴露在苦寒边境的低温中,只需几分钟就能入口,他装作无意提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那莲花妖好像还在等我回去。”
“你还担心他?那凡人不是回到他身边了吗?”烛向鸿没想到他还想再去一次,心里自然是反对的,但他也不觉得直接反对容嚣尘会让对方回心转意。
容嚣尘叹了口气:“白浮生回去是回去了,但他不再是人,莲花妖也心智混乱。”
“那不过是他们一人一妖的业障罢了,你游历世间,应当看得比我更清楚才是。”烛向鸿向来觉得这茶水发苦,也品不出其所蕴含的甘甜回味,只是苦,不过比药好些。
多年的游历只让容嚣尘修为愈发精进,除去寻找白清齐以外,他从未思考过自己仍在游历世间的意义。
他没再回答烛向鸿,茶水已经有些凉意,一饮而尽后他察觉到来自侧方的视线。自己的徒弟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看到白清齐凝重的表情,有些好奇自己的徒弟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白清齐下意识想避开容嚣尘的视线,他脑海中思绪纷扰,居然让他脸上显出疲态来。
血毒,还未完全解开。
上一世他本以为自己的毒是容嚣尘种进他身体里的,但似乎又不是——现在容嚣尘体内的毒掌控在他手中了。
“清齐,想什么呢?”山暝牵着两匹马走过来,离开主人有段时间的玄鸟正停在他的肩膀上休息,很是怀念主人的气息。
白清齐转头看他,虽然长在魔界,但山暝身上的品质与谈吐还是与从前很相似。
“没什么,就是那莲花妖的事情而已,看魔尊的态度,似乎等师父身体恢复后就要回宫殿了。”
山暝倒是很清楚这烛向鸿的想法,无外非是与这位仙君的安危有关,如果容嚣尘执意要去,那估计烛向鸿只会顺着他。
他把马匹安置完毕,让白清齐好好休息一会:“你这几天那么辛苦,先再等等吧,虽然我也很好奇你们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你还是先睡一会再告诉我。”
二人走到一处结界,他随着山暝进入,里面是一些口粮和一张吊床,结界中十分温暖,应该是马匹和山暝休息的地方。白清齐躺在吊床上闭起眼,脑海中的事情又变得杂乱起来:白浮生从人变成了那副模样,似乎并不是人类也不是傀儡。容嚣尘明显知情,而莲花妖说主人厌弃了他。
“休息吧,别想太多了,等你睡醒,我就把整件事情告诉你。”
容嚣尘的声音好像在他耳边响起,他没有睁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站在结界中的容嚣尘怔愣了几秒。神色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他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神情,其实他并不明白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清齐,只是觉得让自己徒弟多知道点事情更好。
莲花妖在幻境中弹琴,那傀儡坐在他对面听着,这些人间的曲调似乎能让已经和傀儡无异的白浮生多一些生机,眨几下眼睛,微微偏头。
指尖已经被磨损至破皮,莲花妖还没有停下动作,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手指发麻至不能动弹,他才停下,轻轻说了一句:“这是死吗?”
他已经明白死是何物了,但似乎永远没法告诉白浮生。他不知道容嚣尘和白清齐是否能回来,但他只能相信大部分来到此地的人都不会言而无信。
“既是求药治病之人,在世间就只剩生死可以取舍了,为了活命,会抛下那些根深蒂固的低劣性子。”
莲花妖很少将花瓣给别人,从自称魔尊的人取走一片后,白浮生许久没有让他将花瓣折下了。
他原本不吝啬自己的花瓣,但白浮生好像更珍视它们,少了一点花瓣,自己的妖力就会薄弱一些。
在他眼里白浮生已经很厉害了,他虽是人类,但已经能与大部分魔物抗衡,那些想要求药刁难他的人也不会纠缠太久。
“主人。”
“别这样叫我,我有名字。”
莲花妖只是喜欢借这个称呼逗白浮生而已,白浮生会因为这个称呼变得慌乱,耳尖也有些红。
他偷偷在心里笑,这处由自己和白浮生无意发现共同建造的幻境,已经开出几朵红色的莲花。
白浮生看到花瓣随着莲花妖的指尖舞动,知道这些妖力凝聚的植物可以保护莲花妖:“它们会听从你的命令,你可以用它们防身,保护你自己。”
莲花妖让这些莲花睡去,笑盈盈的看着白浮生打磨木材:“不需要,白浮生,你会保护我,对吧?”
这原本是一句撒娇意味的话,但是白浮生的手一偏,差点把捆绑琴弦的凹槽刻坏。
“怎么了?”
白浮生笑着放下未成形的乐器,搂着莲花妖不再言语。
莲花妖压根不明白他的异常,他喜欢白浮生的怀抱,只是靠在白浮生肩膀上眯起眼睛假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