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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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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边境,一辆停泊许久的马车正不自然的晃动着。
盘踞四周的魔物被其中的巨大魔力所吸引到附近,却又因为畏惧不敢再进一步,马车旁的两匹骏马半眯着眼睛假寐,等着这些低等魔物自投罗网。
马车晃动的幅度轻了一些,魔力的主人发出与身份不符的哀求:“山暝,停下,我不行了。”
马车的摇晃并没有即刻停止,又传出几声隐忍的呜咽,求饶声逐渐变成泣音,还带了点恼怒的意味。
山暝在他真的要动怒之前结束了动作,他从马车的软榻上起身,将自己的外衣披在烛向鸿旧痕未褪又多了几块紫红印记的身体上。烛向鸿来到此地之后身体就没好过,总是头晕,四肢也乏力。山暝试探他的体温,端了碗刚刚熬好的药作势要喂他。
“苦,不喝。”
烛向鸿腰部以下酸软难捱,连正常起身都乏力,他挥手把药推开,这人类用的药怎么味道这么奇怪。
“不喝一会又头晕。”
山暝被不小心洒出的汤药烫到了手指,暗红的衣摆也染上了褐色污渍。他只是因为滚烫的药水微微撇眉,一点也不恼。
烛向鸿还是那个态度:“不喝。”
山暝提前铺好的软榻已经满是褶皱,甚至有些液体晕开的湿痕,烛向鸿目光扫过那些不堪的痕迹,别开眼睛忍着身体的不适转了个身,背对着山暝不再说话。
山暝反而笑了:“父亲,要我喂你吗?”
呵,还知道叫父亲呢。
“等这件事办完之后,山暝你就去人世吧。”烛向鸿自然是气恼的,但也因为好面子并不能把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训斥山暝。
山暝这才有些不高兴,他含了口药汁,趁着烛向鸿闭目凝神无防备之际,捏住他的下巴附身将药汁渡进他嘴里,看向烛向鸿陡然睁开的眼睛,他又说了句别的话:“父亲,你果真是心悦容仙君的。”
烛向鸿又被他这种出格的行为激得又气又羞,加上山暝一直着魔似的质问他与容嚣尘的关系,他皱着眉咽下药汁,狼狈的擦了擦嘴,急忙反驳道:“说什么胡话!”
山暝单膝跪在他身边,面上甚至有些委屈的意味:“父亲如此担心容仙君,甚至离开宫殿,专程来这里等他,就为护他周全。”
他还刚成人不久,眉眼间刚刚褪去那股少年稚气,浓墨般的眉微微皱起,平日里精神抖擞的圆眼睛耷拉下去,和他俊朗的外表并不相符。
烛向鸿看他那副表情立刻就心软了,他总想山暝年岁还小,纵容着他做了不少逾越之事:“你说的不错,我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他,但只是手足之情,毕竟他们这一去也不能保证安全。”
烛向鸿没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扯偏,不知不觉间语气放缓了不少,甚至开始担心山暝跪在地上膝盖疼,急忙把人扶起来。
山暝顺势坐到软榻上,手不老实的移到烛向鸿腰上,不轻不重的在上面轻轻按着,他把烛向鸿半扶起来,让这位脾气古怪的魔尊半靠在自己怀里:“只可惜我没有您的见多识广,也不知道此行的危难之处。父亲,你可否将血莲的故事讲给我听。”
烛向鸿被他按的舒服,干脆半靠在山暝肩膀上闭目养神,莲花妖亦真亦幻的脸久违浮现在他脑中。
烛向鸿初次见到莲花妖的时候,他幻化的人形也是容嚣尘。
彼时的容嚣尘刚从仙界堕入魔界,整个人毫无生气,也不见昔日成仙的光彩。偏偏莲花妖幻化为他最风光之时的模样,穿着一身仙家弟子的服饰,笑着告诉烛向鸿自己的修为如何长进。
比起欣慰或是其它念头,烛向鸿更多的是痛心。
莲花妖只知情爱,自然被烛向鸿识破,取了血莲花瓣帮容嚣尘恢复了身体。
因为身体底子不好,所以这次身中血毒,容嚣尘才会难以招架。惦记着山暝总是怀疑二人的关系,烛向鸿干脆把整个事中与容嚣尘相关的部分都省略掉,只说自己是为了帮挚友寻找解药,才花了不少精力寻找血莲。
彼时的莲花妖修为尚浅,也没学会躲在极寒之境,只在魔界四处游荡吸食魔力。
“您是如何与那莲花妖周旋的,他被识破之后就老老实实把血莲给你了吗?”
山暝一刻也没闲着,又帮烛向鸿按了一会他的穴位,顺势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自然不是老实给我,它有主人。”
容嚣尘已经无暇去顾及白清齐,他一边要在调动真气时提防着毒性进一步深入身体折磨他,一边又要打起精神与这傀儡般的男人周旋。
他的身体无法在幻境中一直与这男人消耗,只能尽力避开攻势猛烈的不断缠上他身体的束缚,此人的法力并不浅,容嚣尘防守间隙的攻击被他轻松化解,甚至还有余力反击。
容嚣尘趁他因为白清齐的声音分神找到他的破绽,借助男人的法力使了个反诀,用男人自己的攻击将他束缚起来。容嚣尘尽力把二人的距离与白清齐失神的身体拉开,一边向声音源头靠近一边提醒那个仍在攻击的假傀儡:“再不去管管,你的莲花妖又要去勾引别人了。”
“无妨。”
男人破不开束缚,干脆让莲花托着自己动起来,转眼间又和容嚣尘拉进了距离。
“你没有眼疾,为何要自行封闭视力?”
容嚣尘看出他的视力是人为剥夺,凭他的力量,也不像是被别人施了咒法才变成这样。
男人并没有回答他,白清齐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似乎是又被莲花妖牵绊住了。
两人都因此分了神,但还是容嚣尘更早反应过来,腕上的玉石化为环状,彻底封闭住男人的去向。
“莲花妖,你的主人在我手里,还不老实。”
白清齐的神志终于回来,他看着已经与他身体拉开一段距离的容嚣尘,刚准备追上去却又被牵住手腕。
熟悉的手指以一种陌生的方式触碰着自己,白清齐怕被容嚣尘看到,急忙脱身,但这莲花妖力气大得很,甚至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来。
莲花妖故意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别走啊。”
容嚣尘也看见了这边的光景,“自己”正与白清齐拉扯着,一来一回的姿势还有些暧昧。
“你不看看这莲花妖在做什么……”
容嚣尘话说到一半就明白了,这男人封闭了视力,是因为不想看到莲花妖同他人如此周旋。
但眼下,莲花妖并不在乎自家主人的死活,还在缠着白清齐。
容嚣尘完全看不懂他们的关系。
除此之外,自家徒弟被莲花妖用自己的模样缠着,这件事也需要他思考一阵。
白清齐比他更慌乱一些,他急于回到容嚣尘身边,因为在他记忆中,容嚣尘会在此处毒发吐血,至少在这一瞬应验之时,他应该在容嚣尘身边。越是慌乱,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臂越是紧紧的箍住他的身体,莲花妖那对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连白清齐的模糊倒影都映不出来。
男人已经失去了进攻性,坐在莲花丛中自闭视听。再拖下去,白清齐的精力会被消耗殆尽,他体内不安分的毒素也会让他撑不下去。
毒发身亡死在此地,容嚣尘并不想接受这个结局。
他看了眼仍在纠缠白清齐的莲花妖,只能给出自己直觉的判断:“清齐,抱住他。”
容嚣尘的声音传入脑中,白清齐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片刻又听到容嚣尘的催促:
“快些,抱住莲花妖。”
白清齐不再推拒它,借着它靠过来的力道揽住他的腰部。
“师父”就这么被他抱进了怀里,与那张熟悉的脸靠得如此近,白清齐感觉自己的神志又开始不清醒。
好在白清齐不用再继续看这张脸,因为在他抱住莲花妖的同时,一切又归于黑暗。
白清齐手里空了,在黑暗中失去视野后,弦乐声又陡然响起。
师徒二人还离得很远,只能依靠黑暗前对彼此大致的方位的判断向对方靠近。
“师……”白清齐试着通过声音辩识方位。
容嚣尘急忙向他传音,打断他的话:“不要出声。”
弦乐声愈发近了,乐声逐渐锐利,划破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
空气中浮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空刃划过白清齐的脸,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越是攻击,利刃划过□□的声音越清晰,二人的位置早已暴露,无疑成了莲花妖练手的活靶子。
“浮生,白浮生!”
乐曲暂停了一瞬,莲花妖的手指动作停下,视线看向在黑暗中已经重伤倒地的容嚣尘。
“你为何会知道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