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浮沉》诸葛初阳

7、第7章 最后的聚会

　　司灵神君去都广之野之前，特意前来向祁落落告辞，并告知她已将灵力开启一事委托给太子，请她耐心等待。
　　自从在古籍上知晓守护六合灯需要强大灵力，祁落落便不再整日想着如何找到六合灯，转而四处搜索提升灵力的方法，只是这两件都还没有着落。

　　除了每日晨昏去向大殿下请安，她变得不爱出门，只有如乙相邀时才在园中闲逛小会儿。

　　仆从们纷纷议论，二殿下是伤心过度，性情都变了。

　　祭祀礼已过月余，在应鹤鸣批完八十本“待议”时，祁连城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窗外月光皎洁，树叶飒飒作响。

　　应鹤鸣站立窗前，想起大臣上奏提到最多的那句“虞渊不可一日无主”，决定把该了结的事了结。
　　烛火一阵摇曳，窗边的少年已遁身隐形，一缕白烟去往上清境。

　　半盏茶后，应鹤鸣从上清境出来。趁着夜色回了趟昆吾，返回虞渊时夜色已深，衣袖一拂，烛光摇曳着点亮了屋子。

　　应鹤鸣将一个棕色檀木盒子放置桌上，反手一拂，屋内又暗了下来。

　　**

　　夏日多艳阳，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一、二、三…”葱绿的柳枝随风吹起，垂柳下映出少女坐在石阶上的身影。祁落落举起手腕，深棕色的佛珠玲珑剔透，光彩闪耀，微微旋转手腕。已数了三遍，一共八十八颗佛珠，触感生凉，九戴生温，材质应是某种玉。

　　今晨，听到是太子派小侍送来重要物件时，祁落落先是心头一喜，想着果然天族太子就是能干，这么快就找到了六合灯。但看着小侍托着一方掌宽的棕色檀木盒子，欢喜变为疑惑，这么小的盒子是装不下六合灯的，想想进来与太子的交集仅限于六合灯，若不是送灯，不管送什么都有点儿怪异。

　　打开盒子，是一串佛珠手串。

　　心中疑惑，祁落落询问小侍太子殿下是否交待原因，小侍只说：太子殿下觉着为为殿下寻到某样东西，心中有愧，略做赔礼。

　　祁落落本不对太子抱有希望，想不到他竟当真。祁落落笑着嘱咐小侍带话回去，道多些厚礼，晚些亲自拜会答谢。
　　小侍俯首答是，缓缓转身退下。

　　祁落落央紫月用包了两罐雪顶含翠，并上一封致谢回信封好，准备晚膳后去拜会太子。

　　前两日，王妃珊云便谴人传来话，今日是她生辰。有孝在身，不便庆祝，只传了祁落落一道用个晚膳。

　　祁落落用红木盒子将一支黛蓝簪子封好，看着窗外满天晚霞愣愣出神，如今这偌大的虞渊，只剩下兄长与嫂嫂两个亲人。

　　满天霞光将满池清水映成明媚的颜色。

　　紫月捧着托盘奉着贺礼，走在祁落落身后，林间鸟鸣阵阵，微风吹来一阵仲夏的热量，令人头脑发胀。

　　看着眼前蔌沁院的匾额，祁落落打起精神，皓齿微露，笑容满面。

　　问过门前福身行礼的侍女，粉衣侍女回道：王妃在内院准备膳食，大殿下前院与太子殿下议事。

　　祁落落携紫月入了内院，王妃已准备妥当，此刻正在更衣。

　　祁落落稍坐片刻，不见王妃嫂嫂出来，在院子溜达半圈，觉得甚是无聊，便往前院去了。

　　绕过一座假山，走过一段回廊，便是通往前院的大门。

　　大门敞开着，隔着四叠屏风，隐约可见太子殿下座于堂下。还未听得一言半语，屏风那侧就传来兄长沉重的叹息，似乎是很棘手的事。

　　祁落落小心贴近屏风，听得那头是太子先开口。

　　“此事还请大殿下早作考虑。”
　　如今虞渊最迫在眉睫的事莫过于新君继位。兄长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有何为难的。

　　“只是她年岁尚小，还没有灵力，太子殿下是否多虑了?”

　　年岁尚小，还没有灵力…这不就是自己嘛，自己本就无心君位，小打小闹也未曾招惹到天宫的诸位仙君。如今太子殿下兄长早做打算，却是因何事。祁落落侧着脑袋，将耳朵贴得更近一些。

　　在祁落落偷听之前，应鹤鸣已向祁连城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事关自己的妹妹，祁连城虽清楚其中厉害，但到底于心不忍。不过是一句反驳疑问，就引得太子的脸色瞬间阴沉。

　　祁连城将求情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沉默半晌，声音沉闷，道了一句：“谨遵太子殿下旨意。”

　　听到兄长应允，太子殿下并未回复，起身出了前厅。蹑手蹑脚离开时，祁落落仿佛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叹息声。

　　再次见到祁连城时，众人已在餐桌前坐定。

　　众人向王妃敬酒祝贺，大家把酒畅谈，这是祁落落这两个月来最开心的一次。

　　在喝醉前，祁落落依旧记得兄长脸色阴沉，只是没有拒绝她敬的酒，两人连喝三杯，祁落落靠在桌边睡着了。

　　**
　　上清境。

　　微风轻拂枝叶，满池莲花争相绽放，风光旖旎无限。绕亭藤蔓挂满紫色花瓣，茶叶飘香，落子之声在池边回荡。

　　应鹤鸣凭空踏着荷香而来，荷叶轻微窸窣之声传入对弈人的耳朵。

　　令杉神君顿了手中即落的黑子，余光一瞟，便见来人。

　　应鹤鸣在三步开外站定，对着亭中对弈二人行礼。

　　“见过令杉神君、东黎神君。”
　　东黎神君从不过问天宫之事，自知天族太子是来寻令杉的，他也不愿听这这些烦心费神之事，落下最后一字便遁身而去，只留下虚无余音道：“来日再战。”

　　令杉神君放下手中棋子，拂手一挥，棋盘消失不见。

　　应鹤鸣靠就过来，在东黎神君方才位置上坐定，平静道来：“今日所谓之事，虽出自虞渊，却和上清境有关联。”

　　上清境与虞渊虽看着无关，但沧海桑田万万年，表面无关实则相关之事多到不足为奇。令杉神君并不惊讶，反而饶有兴致地听着。

　　应鹤鸣满饮一杯，满口清香。

　　“虞渊祁落落是千年前诞世的小仙，月余前，司灵本应助她开启灵力，只是仙册未记载这位小仙君的灵力之门。本君也曾一试，怎料她的灵力不是未被开启，而是被人封印。那封印符咒是出自神君之手？”

　　他曾受司灵神君所托，想趁着祁落落昏睡时开启她的灵力之门。索灵之力遍体搜索，最终停在天天柱穴闪闪发光。就在司灵神君惊呼就是此处时，应鹤鸣稍一用力，二人却被强大的封印符咒弹开。

　　符咒盘旋在少女之上，闪闪发光的咒文让应鹤鸣联想起章尾山天障的咒文，如出一处。

　　此处是灵力之门，也是封印之门。

　　“你猜得不错。她不是寻常仙君，是仙魔边界生化之物，非仙非魔。” 令杉神君目色沉沉，看不出是何神情。

　　“非仙非魔？也非人？那为何出现在仙册上。”

　　令杉神君纤长五指交握又散开，就如同握紧虚无，又放开虚无。

　　“她乃我半心生化而来，因长期受到玄中魔族之力浸染，她身上一半是我的灵力，另一半是玄中释放的魔族之力。”

　　“三界皆知天障乃我半心所化，却不知经过三十万年，天障已生化为物，完全脱离我的掌控。为了挟制此物，我与翎雪商议，将它封印于翎雪体内，却不知此物如此凶险，竟让翎雪丧命于此。”

　　翎雪在令杉神君坐下修炼十万年，拥有强大灵力，却被此物吞噬而亡，可见是多么可怕。

　　三十万年来，来自天障的感应越来越弱，令杉神君为了三界安稳并未透漏此时，只是定期为天障注入灵力。

　　直到虞渊事发那天，前所未有的心绞痛，令杉神君知晓天障完全脱离自己掌控。

　　令杉神君起身望向西方，思量许久，满眼奈何。“现在可真正掌控天障的便是那生化之物。天族安危系于她一人之身。她若为仙，天地安稳；她若成魔，天翻地覆。”

　　应鹤鸣心神一怔，脑中浮现出少女微笑明媚的脸庞。

　　“我受人所托要助她开启灵力。倘若解除她身上的封印，会又什么后果？她会成仙还是成魔？“应鹤鸣思量此事不可贸然行动，只是这一切原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我方才已经说过，这一切皆由她一人掌控。” 令杉神君一言，如同西方梵境中的佛语，看似人定胜天，却是无可奈何。
　　如若开启封印助她成仙，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如若她成魔，她当如何？这三界生灵又当如何？
　　几番讨论，却是没有任何结论。

　　临走前，令杉神君将一串佛珠手串交予应鹤鸣，嘱咐他交给祁落落。八十八颗佛珠，内含八十八层封印结界，可助她压制体内的魔道之力。在她冲破所有封印，在完全坠入魔道之前，天族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

　　应鹤鸣握紧手中佛串，眼神中闪出一丝阴暗，相比拿三界苍生冒险，他愿牺牲一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