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裂石穿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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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楼袭月问她想家吗，仔细琢磨，其实她是不想的，之前她在淮北一人单枪匹马惯了，比起想家，她还是更希望现在能来几个靠谱的心腹。
楼袭月还说，跟着他走不至于死路一条，但是现在正站在峰尖浪口的天地钱庄小掌柜要是独自一人上路，那可就秒变香馍馍，人人都想来咬一口。
此人虽然神经，还爱骗人，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但这句话说得确实很对。
沈典求知道自己现在正站在局势中心，单凭一位之前便是草包的她确实没法挽回之前所犯下的过错。
但是——
这楼袭月一看便知是那种混江湖混得老奸巨猾之人，在记忆里小掌柜与他可以说是全不相识，那为何此人要跟在她身边，美名其曰保护她？
楼袭月好似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淡淡道：“要说起来我与你同行，其一刚巧要去寻那位上仙，我们一起也算有个照应，其二我有事求于你们沈家，至于是什么我现在也不大方便提及，但绝对不会害无辜之人。”
沈典求光竖着耳朵，却没吭声，连一个高冷的带着恨意的哼声也懒得回。
所谓言多必失，这厮既然有事求与她，那态度万不可放低下，当然也不能太张牙舞爪，因为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使是棵歪脖子树，也能拉来当个垫背的。
二人今日对话甚少，除了歪脖子树楼袭月在那一直叨叨沈典求要信他。
行路许久，又挨到了夕阳西下，正巧碰到一条河，沈典求原本想下马洗个脸，却不料楼袭月忽然叫住她：“别下去。”
待到沈典求又要发作之际，才发现这人表情严肃地盯着这条河。
“怎么了？”沈典求看看他，又回头望河面，此时正有夕阳照下，倒映着水面微微泛红。
“我们先走，”楼袭月收回目光，往前方看去，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头，“这地方有些奇怪。如果没猜错的话，前面应该会有村落。”
沈典求正心里不解这人怎么又知道了，不经意再望水面一瞧，那里荡着浮萍与灰黑的藻，只见中央正浮上来什么东西却又慢慢沉下去了。
没多想，就被楼袭月拿剑敲了一下后背，这人语调分明正经：“别分神，马上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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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来到了一个村落附近，楼袭月与她解释道此村名为玉门。
村门口花开成片，婴儿般粉白星星点点般溅在枝头，正逢风一吹人都香暖起来。
沈典求也没想到这样的深山老林也会藏着个桃花园，下马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再望向村里之景，天还未全黑，能瞧见那瞭望塔的屋顶，亦能望见灯花阑珊、桂华流瓦、小楼连宛。
“这，”沈典求咽了咽口水，这花香实在是让人缠绵，顿了顿才道：“楼袭月，这当真只是个村？”
楼袭月还跟一老爷似的坐在马上：“不过离京城远了点，规模不大。说起来，这好像跟沈府规模大差不差。”
沈府这么大？！沈典求一听双眼发光，不过考虑到她出门在外不能丢了脸面，于是轻咳两声：“嗯......不过如此，要我看还是比我家差点。”
要说这村口正有人路过，听闻道上一阵悠然的银铃声响，远远从黄暗中，懒懒散散踏来两匹骏马。村民只见马上两位道人正在交谈，尾音软软地洒在空气里。
听着耳边铃声忽停才见那男道长一勒马缰，翻身下马飘飘然来至他身边：“老人家，请问这便是玉门村了吧？”
这老人家恰巧便是玉门村村长，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双小三角眼冒着精光：“是是。请问二位来此是游历还是......？”
沈典求上前一步刚想问村内可有能歇脚的地，就跟楼袭月结实的后背撞个满怀。
只见他愈加飘飘然了起来，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仙气：“实不相瞒，老人家我们从西边来，本为得是游历四方，可这一路上却见到时局大变灾民肆虐苦不堪言，所以一路行一路寻这灾祸根源。经过此地时忽然发觉乌烟瘴气，怕是......”
楼袭月还未扯完，这村长便像见了大救星似的，老身一颤，霍然双膝落地了！
“仙人在天......在地有灵！实不相瞒我们村前几个月突发异象，先是几个人一同癫狂，再是新生儿全全夭折，实在是......”
说及此，村长还拿长袖往脸上一抹，万分悲痛，“村里之前一直很太平，就是最近不知道撞了什么妖邪，触了什么霉头！还请仙人赐我们愚民一条妙计，好度过此次难关！”
沈典求在背后听得一愣一愣的，回望了一下他们经过的那条路——这是西边？
再而抬头望了望，皓月当空天气甚好，哪有什么乌云？
见村长这么一哭一拜，楼袭月赶忙先将人搀扶起来：“老人家，您先别着急，要说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游历多年此异象也是见得过几个。老人家若是不嫌弃，可否让在下前去调查一番？”
“上仙若是愿意自然再好不过！感谢上仙感谢菩萨保佑！”
村长点头哈腰一副恨不得将楼袭月立刻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一番感谢之后赶紧侧身让路，“天色已晚，上仙来此应该疲劳了吧，若是上仙不嫌弃玉门村可在这歇一歇——快快请进！”
楼袭月不知在哪里弄来一把拂尘摇摇晃晃荡荡漾漾：“那就麻烦老人家了。”
说完边回头朝沈典求嫣然一笑，狐狸似的不怀好意。
沈典求跟在他后面，冷笑着想到，这人果然扯起谎来得心应手，差点连自己都要被他给唬住了。
“这玉门村风水不错啊。”楼袭月在前面牵着马，感叹了一路。
“上仙过誉了，我们这也不过是一座小庙。”村长眼珠滴溜溜一转，忽将话锋一转，说道，“上仙拂尘如霜雪惊艳，只是不见二位衣纹，不知是那个仙盟世家？”
楼袭月迂回道：“并非什么有名仙道，不足挂齿。”
马儿乖，沈典求牵着它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心补充道：“我们原是天上小仙，再而是从西土大漠来，拜的是太上老君空门下。”
前面两人皆是一愣，村长缓缓回头道：“这太上老君可是那......”
这伙人果然没见过画本，沈典求咧嘴，不管别人听没听过，只是自个张口就来：“不认识就对了，我们太上老君平日就喜欢呆在天宫，除非地上出现异象，就会叫我们这些小喽喽出来转一圈。”
村长听了又是一阵菩萨保佑和上天开恩齐上，差点又要下跪。
这玉门村屋舍俨然，倒也算是民风朴素。
一路上有不少人或是探究或是害怕又或是掺杂着更加复杂的情绪。
路上刚巧有个小孩跑来，羊角辫一晃一晃的可爱得紧，沈典求停下来，从身上扯了个香包送给她，小娃娃睁着大眼睛问：“姐姐，这是什么啊？”
“这是......”
话还未说完，忽然从人群里扑来一个妇人，半分疯癫半分惊恐，连哭带喊道：“道姑！道姑救我！”
楼袭月回头，剑出鞘，这才让这妇人没扑到她身上，被明晃晃的剑吓了一跳，双腿发软遂而跪倒在地。
沈典求忙要搀扶，却又被楼袭月打断，只见他眉头轻皱，冷然问道：“你是何人？”
村长赶忙回身赔笑阻拦道：“上仙莫要恼怒，这妇人得了失心疯，咱们往那边走！”
之后再给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来了几个壮汉将妇人拖走了。
沈典求看她并不挣扎，只是歪着脖子任由人拿捏，本想阻拦，却被人催促道：“道姑仙人快快来，看这天色已晚，两位仙人赶路想必艰辛，还是早早吃好喝好后好好歇息。”
进了一个庭院，村长笑眯眯地引他们进去，喊人赶紧出来伺候着，该牵马的涌上来伺候，生怕怠慢。
沈典求在外打量一眼便知——这人是特意给他们寻了一个很好的客栈。
看来还真是被唬住了。
“那里是什么？”
沈典求被这客栈出来迎接的人拥着向前走，侧目看到有具还未腐烂完全的尸体在仓库门口用链子锁了，蔽体的衣服脏污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身上的腐肉许是被蚁鼠之类的咬了，黏连不干净的地方有丝丝的肉垂着，也叫地上的灰弄黑了，唯一鲜亮的，只能是手铐圈住的那一块森森白骨了。
有个小二模样的人瞥了一眼，轻描淡写说道：“之前捉到的小贼，来偷东西逃的慢了，奴教人把他打杀了，拷在那里以做效尤。”
村长则是鬼精得很，看一眼沈典求又瞥了一眼楼袭月，又重新挂上谄媚的笑来：“这点小事哪值得您费心，真是脏了您的眼——”
他斜眼一瞪，厉声喊人，“狗娃！猫娃！来把这尸体处理了，让这玩意就搁在这像什么话，别扰了我们贵客的清欢！”
沈典求显然还想说点什么，但被村长一打岔就也住了嘴，离开那块地方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转眼仓库门口便干干净净的，连点血污都不剩了。
只有那臭哄哄的味道上蹿下跳，像是谁一掌拍死了一对正在交|配的连体臭屁虫。
难闻的味道甚至侵蚀了她的肌肤，一路直侵灵魂深处，这感觉带着凉意，沈典求暗自觉得臭虫味就算打上香料子揉搓也是洗也洗不掉。
这地方不简单。
沈典求在上楼时与楼袭月对视，他眼里依旧带着笑，却让人觉得挂着一层雾。
他就这样引着她，一路游刃有余似的......
这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沈典求回敬他一个冷笑。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裂石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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