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藤》南宫雪

41、一吊文村[下]

　　山村的早晨很早就到来了。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好象就响起了人们忙动的声音。
　　然后，在标准时间7点正的时候，有人来扣他们的门。
　　“老爷请两位到前厅去用餐。”
　　来通知的女用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而且脸色象墙一样的白......
　　阿望应了一声，九郎则刚睁开双眼。
　　“这么早啊......”九郎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看手表。有些不满的嘟哝着：“才7点啊......”
　　“起来吧，让人家等着可不好。”
　　阿望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一直站在门外似乎不愿走的女用人。
　　九郎做出了一个极为烦恼的表情，然后翻开被子，站了起来，将门当着那女人的面重重的关了起来。
　　当两人梳洗完毕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大亮了。整个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小鸟在枝头鸣叫着，增添了几分的生气。
　　跟着那个表情麻木的女用人，他们来到了前厅，村长已经稳稳的坐在主位上了，旁边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早安，远道而来的两位，这是我妻子阿松。”村长向他们介绍着。
　　“早安，两位昨夜睡得还好？”松婆婆笑着问，相当的和善。
　　“谢谢您招待，我们睡得很好。”
　　阿望笑着回应，回头看见九郎一脸不耐烦，于是便撞了他一下。
　　九郎有些埋怨的回了他一眼，依然故我。
　　虽然九郎很不合作，所幸人家松婆婆并没有生气，仍然笑眯眯的好笑容。
　　“两位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
　　用人们一一鱼贯而入，将精美的早饭摆放在他们面前。松婆婆则是一边招呼他们“不用客气”，一边开了口。
　　“还好，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阿望朝他们点点头，赫然发现在场用餐的只有他们两人，两位老人家端坐着，只是笑眯眯的样子。心里暗暗一沉，觉得有些不妥。
　　“不、不......应该是麻烦了你们才对。”
　　松婆婆的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让阿望和九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瘦小的老婆婆身上。
　　“婆婆......”
　　“啊，说出来了？”婆婆皱了眉头一下，稍微的用手背遮住了嘴。
　　“到底怎么回事？！”九郎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面前那桌精美早饭被无情的打翻在地上。那怒吼般的余音在屋脊上翻滚着......
　　坐在主席上的两位老人被这一声吓得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表情登时有些麻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紧跟着着，几个青年团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木棒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没，没有事......你们先下去吧。”
　　恢复正常的柏老伯定了定神，挥手让他们出去。
　　看着他们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离去，阿望轻轻的叹了口气。
　　“实在很抱歉......刚才吓着两位老人家了。”他站起来朝老人家弯腰鞠了个躬道歉。
　　“不要多说了，请把事情说清楚吧。”九郎则是一副冷然的样子，一双眼睛好象要把人的心都刺穿。
　　“这个一吊文村的卑鄙事情我不是没有听过，不过那与我无关！问题是别闹到我们身上！！请不要在饭菜里下什么控制人思想的蛊毒！！”
　　蛊毒？控制人的思想？
　　回头看了九郎一眼，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愤怒。
　　九郎身为司家的少爷，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还是有他世家子弟的涵养的。断不会贸然的对着人大喊大叫.......。但，这饭菜里竟然下了那么厉害的东西吗？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撒满地的饭菜，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相信九郎。
　　因为九郎绝对是这方面的专家......。阿望还记得第一次去九郎的住处时所见的“东西”——九郎豢养的活尸。
　　九郎在灵力方面可能不如他，但他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可谓是达人了。
　　而且，高高的坐在主位的两位老人没有惊讶也没有否认。
　　沉默在空气中几乎凝固了的时候，松婆婆终于开口了。
　　“......两位，实在对不起。这都是老身的错，请不要怪罪阿柏......”
　　“小松......”柏爷爷听了，紧张的看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袖。
　　松婆婆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那张和善的脸毫无惧意，好像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卑劣的事情。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朝阿望和九郎分别鞠躬道歉，将那本就驼驼的腰背弯下，几乎碰到了地板。
　　“做这种丑陋事情......实在是十分卑鄙，被两位大人发现了的话，我们也觉得很无地自容。但是......我们这样做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有我们的难处。如果两位大人要降罪的话，就请让我小松来承担一切吧！”
　　“小松！你......”柏爷爷低喊着，将婆婆拉回身边，轻搂着她瘦弱的肩头。“这件事情是我实施的，请你们不要怪罪内子。”
　　他抬起头看向了阿望和九郎，那副硬朗的样子仿佛再现了当年的堂堂男子汉。
　　从他们身上，阿望依稀地看见了爸爸和妈妈恩爱的样子，同时脑海里也浮现出另一张让他牵挂的脸。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的柔软角落一下子被揪了出来。
　　“算了，九郎，不如听听他们的说法也好。”
　　九郎哼了一声，横了他们一眼，然后坐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似乎是默许了他的话。
　　“两位老人家，有话请慢慢说吧......”
　　阿望细腻的声音好像一副定心药，两个老人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松婆婆下意识理了理她袖子，开始讲她的故事。
　　“没错......就如大人所知道的。这是个有着卑鄙和丑恶的村子，从古时候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可是大家为了活命，都没有办法了.......”
　　“因为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土地也贫瘠，村民根本就吃不饱。特别是那一年的旱灾和瘟疫，周围的村子、山下的镇子死了无数的人。当时，因为大家都害怕被瘟疫传染到，所以出钱请人抬尸到山上埋掉。这个村子为了在瘟疫和贫困中拼命生活，于是大多数人都做起了抬尸的工作。说抬尸，那还不如说是背尸......因为山路实在太歧岖陡峭，根本抬不来，只能是‘一个活人背着一个死人’的背上山去，一趟路只能得到一吊文钱，这个就是‘一吊文村’的由来。”
　　“那种辛苦钱沾满了血汗，有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要是在一趟工作中不小心染到了尸体上的病，或者是不小心掉下了悬崖，别说工钱要不来，家里也因没有经济来源而陷入了困境，甚至整家走上了末路。于是有人转移了目标......”
　　“富贵人家出得起钱，给死去家人的随葬品也很多，而且贵重。于是有人暗暗的记住了埋藏的地方，在夜晚的时候去取......，渐渐这样的人多起来了，大家也都对这些事情有察觉了，于是‘盗墓贼村’的坏名声便不迳而飞了。”
　　“哼，但据我所知的，这个地方并不是那么简单吧。”
　　九郎冷冷的打断了松婆婆的话，挑衅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松婆婆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悲伤深沉。
　　“是的，大人的指责一点都没有错。这个村子罪孽深重啊......”
　　她顿了顿，微微侧起头，仿佛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那双沧桑的小眼睛里好象也蒙上了一层时光的灰色。
　　“做着那样的事情，毕竟是打扰了死人的世界......大家都知道并不是很妥当的。所以有不少人都向懂得阴阳术的人请教，逃避来自死人的怨恨。当时有一个被寺庙赶出来的和尚来到这个村子......”
　　“积云和尚，大家都这么叫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到，他是个厉害的阴阳师。也许就是因为太厉害，所以才会被逼离开寺庙的吧......。总之，自从他来到这个村子之后，这个村子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松婆婆说着说着，声音却越说越小。
　　“碰~啪........”
　　突然，外面轰然的一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可能因为心急，在门槛的地方就跌倒了。“长老，出、出事了~！！”
　　在场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松婆婆紧紧的闭着嘴巴，额头上的皱纹更深刻了。
　　阿望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和表情，觉得她好象是知道什么事似的。
　　柏爷爷定了定神，走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说清楚......”
　　“后、后山的塔塌下来了！压住了一个外面来的人......”
　　外面来的人？难道是指鸠田他们吗？是谁呢，谁被压住了？
　　“走，带我去看看......”
　　柏爷爷心急的拉起那个人，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快步的走出门去。
　　阿望与九郎对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婆婆一眼。
　　她的目光茫然，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
　　“我们也去看看吧......”
　　九郎说着，拉起阿望就走。
　　但是，他们刚走了两步的时候，阿望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发麻，眼前的黑暗就弥漫了开来。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九郎大声的喊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