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慈悲面（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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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延得意地看着脚下匍匐的少女，抬脚狠狠踩在她手背。
“哼，什么山神传承，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竟连我这个外门弟子也打不过。”
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就好像手骨被粉碎了一般。
少女痛苦地咬牙瞪向许延，那张苍白的面颊因为毫无血色显得格外虚弱、无力。
可谁知，本该弱小求饶的她却忽地笑了起来。
许延俯下身，牢牢掐住少女的脖子，逼得她无法呼吸，剧烈地咳呛起来。
“笑什么，过了今日神殿法审，你可再没有机会活了。”
直到白清微快要窒息的那刹，他才松开了手，白清微捂着喉咙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却并不惧他，肆声道：
“许侍卫可知为何迦南宗每隔三年需要招收大量的灵童？为何试炼后整个宗门存活的弟子寥寥无几？为何渺茫山脉山民的寿命永无法超过五十岁……”
“胡说！你分明是想亵渎我宗光义，颠倒是非！”
“我宗门不幸，竟出了你这么个叛徒！罪大恶极，真应当立刻凌迟处死！”
“今日必须向大祭司禀告，将这祸女活活烧死，以示对山神不敬之耻！”
……
耳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指责之声。
少女却置若未闻，双眸清寒如霜，淡淡看着眼前众人，抬手徐徐擦去嘴边血迹，讽道：
“尔等不过是迦南宗奉养邪神之徒，却这般卖命，可知这片大地上，你我皆是那伪神冠冕堂皇的祭品罢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绑起来带走！”
许延攥紧双拳，若不是碍于长老吩咐，他真恨不得亲手解决了这个满嘴胡言的少女。
“是。”
几个士兵遵照命令走上前将她的双手紧紧捆住，一路拖着她飞回玄衲神殿。
抵达后，一个士兵恶狠狠地将她推进殿内。
白清微未及站稳，就猝不及防重重摔了一跤。
额角因此渗出一道狰狞血迹，原本清丽的脸庞此际看上去凌乱狼狈，惹得身后响起阵阵快得意的快笑。
少女回首，春水般的眸子像覆了层寒冰，在众多指责之音中淡然地昂着头，不见半分悔意。
诸位长老们陆续走入大殿，喧哗刺耳的议论声这才停下。
“微儿，你怎会在这，这些天你去哪了？”
经过白清微时，木长老吃惊地望了她一眼，惊讶道。
“自然是擅逃神塔，她已犯下重罪，木长老又何必明知故问。”
座中，许长老不经意扫了眼立在殿外护卫的侄子许延，口中讽道。
“微儿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必有原因。”
木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微儿，告诉我是不是有欺负你，我可为你做主。”
她来至白清微身前，满脸心疼地看着少女。
白清微没有回答，在木长老温柔的将手将抚向她发梢之际，微微将头侧偏开来。
她目光不离地面，甚至从始至终也未看她一眼，只淡淡说着：
“多谢木长老好心。违背宗规，擅离神塔是我自愿之举，无人胁迫。”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众人怒视着那跪在大殿的少女，气得差点吐血。
侍奉山神可是此地所有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她怎么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木溪的手就此停在半空，她顿了顿，凝着笑回到座位，脸色依旧温和，仿佛方才被拒的一幕从未发生。
若不是误当她做好人，喝下那碗药汤，她不会被迦南宗蒙在鼓里，骗了整整三年！
白清微眸中闪过一抹寒冷的恨意。
不多时，门外侍从便入殿通传，等待的空隙并不长，没过多久，大祭司便踏入到神殿之中。众长老不再交谈，许长老率先开了口：
“祭司大人，圣女已被我侄儿抓获，据他所言，圣女在过程中不但不认罪伏法，反口出胡言，我将宗祭神诬作邪祟一流，如此恶劣，请大祭司将这妖女活活烧死，以示我宗威严，平息众怒！”
闻言，大祭司看向浑身是血的少女，眸光晦暗。
“他说的，可属实？”
“回禀师尊，弟子的确说过此话。”
白清微抬起头，扫了眼殿内众人，接着道：“渺茫山脉常年受地底溢出毒气之侵扰，是以弟子怀疑，此情正与那山神有关。”
“无凭无据，便妄下定论，白清微，你好大的胆子！”
“何须证据，若此地有山神庇护，应叫众人长命百岁，平安顺乐，可此地山民寿数皆短，且百病缠身，从无改善之迹。”
“这样的神，怎值得信仰！”
少女的身影悠悠回荡在大殿，惊得殿内许人不敢合嘴。
回忆起身边亲人死去的经历，众人虽不愿信，但仍忍不住心生怀疑。
“此地毒沼众多，本就瘴气环绕，若无山神庇护，我等早就葬身此地，山神之威，岂容你信口污蔑！”
白清微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其他人气恼的目光，突然明了。
迦南宗十分谨慎，至今只有她一人进入山谷，便是知晓真相，纵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如今，明哲保身才是紧要。
“这是那南城军所呈，乃我宗秘宝无芳偶，宗门上下只有这一只，除你之外再无旁人拥有，白清微，你可还有话要说？”
他的手上，正持着一具桃木偶人。
白清微怔怔地盯着那具木偶，许久才反应过来，解释道：
“弟子只是想寻借口跑出去玩，绝不敢有二心，多年一直视神塔如家一般，对我宗祭神亦虔诚侍奉，从无怠慢，此次对山神出言不敬都是一时慌乱冲昏了头。请师尊看在弟子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弟子一命。”
说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磕起头来，沉闷的声响在大殿持续响起，听得人心颤如鼓，竟怕这孱弱的少女就此撞死于神殿。
“微儿一直兢兢业业，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十年来，她从未出过一丝差错，办事仔细，练功勤快，还请祭司大人看在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份上，从轻发落。”
双鬓斑白的月长老于心不忍，为白清微说情起来。
不料他话音刚落，许长老便一甩袖子拆起台来。
“哼！什么兢兢业业，私逃神塔本就犯了我宗禁忌，法度威严，岂能因一人而破。不管如何，她触犯宗规，理应重罚，绝不姑息！”
“许长老此话甚是无情，微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谁若敢动她我也绝不姑息！”
两人激烈的争执起来，谁也不肯退让。
白清微攥紧手掌，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怯怯垂着头，看上去十分害怕，身子微微发抖起来。
这场吵闹终是被大祭司制止，他略抬了抬手，一位侍女便端着一支白玉净瓶走至她身旁。
君辛看着那满脸血痕，狼狈柔弱的少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也罢，若你擅离神塔真的只为溜出去玩，我可念你往日功绩饶你这次，可倘若不是，你难辞其咎，便罚打入地牢，五十年再不复出。”
“师尊这是何意？”
白清微看向身旁那只玉瓶，疑惑道。
“此物乃试心水，喝了它。”
白清微沉默了瞬，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触及瓶身的刹那猛地缩回。
她抬起头，恰对上那道冷峻目光，只好再次去拿。
若真将所闻说出，恐怕除她外，在场所有人也都将被牵扯进来。这件事，仅她一人知晓方是最好。
白清微迟迟不肯拿起。
“为何不喝，你想违抗师命？”
君辛扫向她，目光泛出一丝凌厉。
白清微挤出一抹笑，佯装恭顺说道：“师尊之令，弟子岂敢不从。”
她持起瓶子，正要饮下，然而却突然跌倒在地，痛苦地捂着心口，难以稳固身形。
瓶中灵水因此变故，洒落在地，顷刻间便四散而化。
大祭司蹙起眉头，手边一道光芒流转，将白清微周身包裹。
这灵气充沛，注入她体内便在经脉间游走。
她睁开眼来，看着滚落在地的白玉瓶子，惊慌道：
“师尊恕罪，弟子不知为何方才心悸突发，竟将这灵水打翻……。”
“无碍，你天生便有心疾，这不怪你，不过今日你仍需给出说法，否则难平众怒。”
大祭司若有所思道。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祭司留下许长老，弟子方可无所顾忌说出原委。”
似是为难什么，白清微瞥了眼殿内众人，迟迟不肯回答。
殿中众人遵照命令退下去·，只余他三人。
“现大殿仅有你我，许长老三人在场，你想说什么无需挂碍。”
白清微悄悄瞟了许长老一眼，迟疑一会才说道：
“其实弟子那日在神塔外看到许长老贴着一扇门在听什么，弟子心中好奇便上前询问，谁知他却将弟子训斥了一顿，弟子心生怀疑，返回那间屋子，居然发现……”
“发现什么？”
大祭司目光越发寒冷，他扫了一眼另一边正要开口的许长老，沉声追问道。
“弟子进入那间屋子后，在许长老的桌上发现了一柄古怪画轴，而那上面画的居然是一个像蛇又像龙的生灵……”
“小丫头，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哪有什么奇异，这世间异兽数以万计，你分明是想声东击西扯开话题！”
许长老不待她说完便插话道。
“白清微，那画卷便是我宗们祭灵之形绘，只有长老才有权观阅，你不知晓也正常。”
大祭司解释道。
白清微没想到心中的猜测居然是真的，她手上的那道图纹果然与这邪神有关！
“原来竟是这样，弟子不该误会许长老，以为许长老暗中供奉邪神……”
一面说着，白清微一面在掌下悄悄运转起一道法阵。
趁着他二人无防之际，白清微催发体内灵力，使这阵光急速扩张，短时间内，便已从外方而始，将整个空间封锁。
“此力非寻常仙家功法所能抗衡，乃是迦南宗山神的无上神力，臭丫头，你居然敢利用尊贵的山神！”
许长老试着传音给候在殿外的侍卫，却发现法术无法通过阵法，大声怒斥道。
白清微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从地上慢慢爬站起来，清浅的瞳孔直视向他，毫不在乎道：“是又如何，山神不也利用了我？”
几日前，白清微动用无芳偶时便已耗尽了所有灵力，虽然方才得师尊输送了些，可要想调动阵法却还是远远不够。
熟料方才她故意道出假消息，居然套出那图纹竟与邪神有关。
是以她故意拖延时间，试着运转灵气进入心口，不想竟真能运转那玄妙的力量。
这邪神的力量十分玄异，不似人间功法。纵是那修为高深的渡劫期与化神期修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立刻破解。
光阵中，白清微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眼看抬脚就要走出法阵。许天气得差点吐血，没想到他堂堂迦南宗位高权重的长老居然会被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
不惜冒着遭受阵法反噬的风险，许天迅速抬手化出一记电掌劈向那抹白色身影。
电光猝然一闪，便宛若奔雷般朝疾速追去。
这一掌功力威猛，力道狠辣，几乎要震碎她的五脏六腑。白清微虚弱地跪在地上，喉中霎时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这股血涌不断，白清微不断地咳出血斑，难以抑制这消亡之相。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死之际，第二掌却意外被人挡下。
“师尊？”
白清微诧异地抬首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深墨色的长靴和那垂落至腰的如雪白发。
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目光如一汪阴沉的死水，似要将她彻底淹没碾碎。
“白清微，你可知蚍蜉撼树的下场。”
君辛挡在她身前，许天不敢再造次，只能愤愤地盯着她，几乎咬碎了牙。
白清微拭去嘴角的血迹，气若游丝道：“弟子不知，也不想知道。”
岂料说着，她的手边竟再次凝聚神力。
数道神光自她体内飞出，落于原本的阵法上，阵域在渐渐扩大。
“虚幻法境，起！”
白清微眸光一闪，高声喝道。
一滴灵血自她心口飘逸出来，落于阵法中心，伴随着一道盛大的光辉骤闪，法阵之力愈来愈强，竟在短时间内吸取四方大量灵气巩固阵环。
大祭司意外地看了眼那身处灵力旋涡的少女，没想到她居然能如此熟练运用聚灵术。
聚灵术是现今修真界极为少见的法术，因为它对修炼者体质要求极为严苛。除了先天纯灵圣体的人外，其他人绝无可能施展此术。
难怪山神会选中她。
君辛不再出手，他收回目光，缓缓阖上眼打坐，全心突破幻阵。
不知多少年前，四海八荒也曾有位纯灵圣体的女子，一度成为妖界人人闻风丧胆、无可以匹敌的可怕存在。
许天不甘受困，仍不断试图强行破阵，可奈何自身法力受限，冲击不敌，反被阵光反噬昏倒在地，永久的沉睡起来。
运用体内最后的残留神力，白清微施展隐身术，一路飞快跑出神殿，然未跑多远，心脏便以诡异的速度跳动。
那速度愈来愈快，几乎要撞出她躯体。
她试着以灵力压制，可那心跳却不减反增，更加发狂！！！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慈悲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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