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浮舟未渡

1、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时也死了，死在了冬天，他生在冬天，也在冬天死去，那年他23岁，墓碑旁沈千捧着花站着，一束玫瑰，有些枯萎了的红玫瑰。
　　席衍记得以前时也的房间都会插一些红玫瑰，不添水，让它们自然枯萎，他说有种独特的美感，但在葬礼上，红玫瑰怎么看都不合时宜。可时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还给他带只有父母兄弟妻儿才能带的胸花。
　　以什么身份？亲人吧。
　　席衍将手里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鞠了躬转身离开，给身后的人让地方，比起他这个前队友，他的家人此刻更需要宣泄。
　　受他们家族的影响，时也从小就体弱，最终还是停在了23岁。
　　时家避世多年，来的人不多，都在劝时父时母节哀，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又能节哀呢。
　　过了好久，沈千终于忙完了，他疲惫的不成样子，即使刮了胡子，但是伤心过度后的憔悴怎么也遮不掉。
　　席衍轻拍他的手，“我就不打扰了，后边还有事，先走了，你注意身体。”
　　他抬眼，眼底暗淡无光，早不见他在舞台上的意气风发，“这就走了，是我招待不周，斯樾自己的事一团乱应该是来不了，你…不等等祁砚吗？”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席衍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抽，“不…不了…”
　　“好，那我送你。”
　　席衍没让，毕竟沈千看起来随时能晕倒在地上。
　　刚开休息室的门，祁砚直直的站在门外，似乎站了很久的样子。
　　席衍看着他，慌了神，一直保持着开门的动作。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半年了。
　　“我找沈千。”祁砚开口，还是那样清冷，他变了样子，头发又染黑了，好像瘦了些，沉稳了许多。
　　席衍顿了顿，身子侧到一旁，他进门，他离开，没有一点过多的纠缠，像陌生人一般。
　　“席衍，你怎么回事？”他在心里怒斥。
　　算了。
　　他安慰自己。
　　走到大厅，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顾斯樾，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听说他最近遇到了大麻烦。
　　“斯樾。”席衍叫住他。
　　说起来他们只差了两岁，却好像差了五六岁一般，他们四个那个时候都拿顾斯樾当小孩，知道他过得苦，所以总想着对他更好一点。
　　他走过来，“席哥。”
　　“刚到？”席衍问。
　　“刚到，和祁哥一起。”他眸底闪了闪。
　　祁砚。
　　席衍一直都知道顾斯樾是个聪明的，或者说机灵的，他和祁砚那点破事，估计是没瞒住顾斯樾。
　　席衍笑了下，这么多年过去，顾斯樾都21了，他仍然觉得他像个小孩子，许是他喜怒不藏于心的原因，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顾斯樾单纯极了。
　　“你那个事我听说了。”
　　“但是我现在实在没办法，自己都应接不暇，不过缺钱你可以跟我说。”席衍没撒谎，他现在就是个傀儡。
　　顾斯樾挠了挠头，“没事，席哥，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席衍苦笑一下，逗趣般拍了他的头，“有什么好不好的，别操心我了，你自己重要。”
　　“我还好，只是又要麻烦祁哥了。”
　　又是祁砚，这小崽子就跟故意的一样，非得三句不离祁砚，也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好…好…有你祁哥在，我也不用担心了，去吧，去找祁砚吧，我先…”
　　“祁哥！”
　　席衍话还没说完，顾斯樾就朝着他身后探头，那个表情，就是席衍聋了都知道他是看见了祁砚。
　　烦死了，早知道不欠嗖嗖的找这小崽子唠嗑了。
　　席衍头也不抬，绕过顾斯樾要往外走。
　　“席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席衍停下了脚步。
　　就不该来，他怀疑时家这本地仙看不上他这外国佬。
　　“去哪？”
　　“我送你。”
　　席衍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按道理来说，是他席衍玩弄了祁砚的感情，祁砚不对他恨之入骨就不错了。
　　这是搞什么？
　　玩“只要你愿意，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那一套？
　　“不用了…”
　　祁砚转过身走到席衍对面，死死的看着席衍眼睛里的自己， “你躲什么？”
　　席衍被迫盯着那双眼睛，祁砚的瞳色和他这种棕色不同，祁砚的黑黑亮亮的，让人有种情不自禁陷入深渊却不愿挣扎的魅惑感。
　　席衍后退两步，“这是时也的葬礼。”
　　他提醒着。
　　这是时也的葬礼，不要在这闹。
　　“我当时应该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没有你哥，我们根本都不会认识。”
　　他特意说“你哥”。
　　祁砚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他认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撒手，除非践踏他的感情，像席衍现在这样，再一次提醒他，在席衍这，他不过是他哥祁聿的替身。
　　显然，席衍成功了，尽管他和祁聿之间什么都没有，可就目前的情形看来，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很危险，那个疯子，不知道会对他们做什么。
　　更何况祁砚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人。
　　一个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
　　12月的北方很冷，下雪了，席衍接着一片一片的雪花，在路灯下看着雪花在手上融化，他突然间想起他第一次看见他的那天。
　　他记得很清楚。
　　1月7日那天席衍在医院给祁聿过生日，插蜡烛，吹蜡烛，将许愿的小纸条放在祁聿手里，然后等蜡烛燃尽。
　　祁聿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这样已经1年7个月零24天了，从他替席衍挡了那颗子弹开始，他就昏迷不醒。
　　医生说他醒来的机会很渺茫，可是他不信，他觉得他一定能在某一天醒过来，然后跟他说：“小席衍，跟你开玩笑的，吓到了吧！”
　　蜡烛燃尽了时电话响了，是李烨，他的私人管家。
　　“小少爷，Klein说只能查到人是中国派来的。”
　　席衍攥紧了拳头，本以为是席家哪个不长眼的要杀他，如果是中国的人那就是冲着祁聿去的，他必须要回去亲自查一查。
　　当天他就买了回国的机票，落地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他在机场的广告屏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祁聿。
　　他以为他看错了，蹲在那等它再放回来，等了有半个小时，在他以为要等不到了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应援，只不过上边的名字，是祁砚。
　　祁砚？
　　为什么跟祁哥长的这么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祁砚，祁聿？
　　是聿哥那个双胞胎弟弟？
　　是他害的祁聿吗？
　　席衍想的心烦。
　　他吩咐李叔让他查一下这个祁砚，而他百度了一下祁砚，毕竟能在机场大屏的肯定是出名的人。
　　祁砚，男，2002年1月7日出生于京城，中国内地男演员，歌手，摩羯座，长空娱乐文化艺术有限责任公司旗下练习生……
　　席衍翻遍了网上所有关于祁砚的视频，最终确定了，他不是祁聿，他和祁聿应该只是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祁聿像是一朵盛开的正好的白玫瑰，阳光、纯净但是带刺，而祁砚更像是红玫瑰，热烈、浓郁，看似有攻击性，近距离一触碰发现没有刺。
　　席衍看了一宿，困的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早上9点，李烨叫他吃早饭，对于刚睡着的席衍来说，不如直接杀了他。
　　席衍眼皮打转的睁开，嘴里塞了一个大包子，但是并没有嚼的迹象，右手手腕撑着桌面，手指比了一个“2”，嘴里含糊着，“李叔，我要困死了，按照我的时差，我到现在已经是26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好好好，小祖宗，我想着跟你说一下，我昨天查到的……”李烨话没说完，拔出席衍嘴里的包子，让他扶到床上。
　　席衍体型瘦弱，个子又不高，李烨拎他就跟拎小鸡仔一样轻松。
　　睡着了，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