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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痕十一 如期而至 ...

  •   痕十一
      焰池很快便回来,对于她来说,那几个人只是小菜一碟。
      一回来,焰池就迫不及待地问夙命是怎么出府的。
      夙命见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便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宝桥听得啧啧有声,问道:“他怎么就相信小姐你了?甚至连你是谁也不知道。”
      夙命微微一笑:“他除了信我,已没别的方法。”
      “奇怪,他怎么可以让全府的人都封住这个嘴?一点风声也不漏?”焰池又发问。
      “这有何奇怪,看丞相府可以把流光太子妃掉换身份一事就知道。据我所查,丞相府能切入关系的下人的全家都是丞相府给养着,若是哪个下人给透了出去,我估计那是牵动全家人性命的事。久而久之,丞相府家的下人,便是死忠的下人,你就是撬也撬不动的。”宝桥解释道。

      宝桥说的这些,大家在流光惨白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们会知道这么多?

      流光心里有太多的问题。
      她们是谁?
      目的是什么?
      好像自己无意间上了一条蒙着黑布的船,前面也是茫茫一片。
      “真是——古怪的一家人啊……”最后,以焰池的无力叹声结束这个话题。

      夙命瞧了眼还躺在地上的晏栖桐,然后拍了拍手道:“听着,宝桥,你立即带着晏栖桐去找桑梓。正好咱们手头的一些药材也差不多用完了,你让桑梓把份量给我补足。至于焰池和流光就跟我回宫,咱们要尽快离开宏国。”
      “为什么?”流光突然冲口而出,要离开宏国?她们不是自己国家的人?她们到底是谁?自己走了娘亲怎么办?
      只短短刹那,流光闪过很多念头,甚至有种要逃开的冲动。
      焰池摸摸头发,吐吐舌头。
      “早知道就我去接应小姐了。要不是怕留你们俩下来非吵起来不可……”宝桥跺脚道。
      “吵?为什么?”夙命一时被打断了话,反倒对这个好奇起来。
      “没什么。”那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地回道。
      “流光,”夙命看着她,淡道,“焰池是你的救命恩人。”
      流光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焰池赶忙摆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晏流光就没与她吵过,只是自己脾气坏罢了。
      “最重要的不是焰池的原因,”夙命叹了口气,手不觉停在腰间,“我的玉佩扔在丞相府了。”
      “什么?”宝桥和焰池失声叫道,忙凑到夙命跟前,定睛一看,果然不见小姐的那块“琅墨”。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琅墨’已被送到太子跟前;第二是会在丞相手上。若是前一种,咱们回去就只有等着被太子传见了,落在宏太子倾手里的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夙命想了想,“如果是后者,晏丞相现在去了皇宫,等他回来拿到‘琅墨’也一定会交给太子——这算是他唯一的交待了。唯一不想让后者发生的机会,就只有在路上截住他。”
      “交给我吧。”焰池握了握剑道。
      “无论是哪一种,是什么结果,某种程度上,这一趟我也算达成了目的了。”夙命并不很介意,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她看看流光,又看看地上的晏栖桐,笑得更深了。
      夙命的笑弄得两个知她性情的人全身发麻。
      看来这次小姐要玩大的了。
      至于流光虽然并不知道她丢了什么,但隐约可以感觉到是因为要去救自己的娘亲才弄丢的,这样一来流光的双脚似是被缚住,又被夙命那样瞟了一眼,便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计定之后,她们就分开行动。
      宝桥买了马车,带着晏栖桐去找宏国的药痴桑梓。这个时候城门已然禁严,原本今天的日子就十分特殊,不过宝桥的易容术早可骗神骗鬼,要出城门自不算大事。

      另一边,夙命和焰池领着简单妆扮过的流光,堂堂入宫。

      这是流光第一次进宫。

      皇宫与她的关系,既密切又生疏。
      这里的某个人,曾把她由地捧上天。
      那段众星捧月般的日子已成为一段不可触摸的过去。奢华而瑰丽的美梦在后来的岁月中渐渐被黑暗腐蚀化作泡影。最后被自己亲手一个个戳破。
      镜子里的人一天不似一天的鲜艳,就像一场凌迟,每天一刀,血淋淋地。
      原本不知道何为皇宫,何为太子,何为太子妃。
      等知道的时候亦同时明白,皇宫是神圣的,太子是高贵的,而太子妃已是自己无望的。
      当另一面镜子中的脸开始越见姣好,她也就被迫着日益成熟。
      放弃才能生存,只有遗忘才能做一场交易。

      所以当站在皇宫门前时,她没有心情去观察这个神圣而充满威严的地方的景致,几乎算是麻木地跟在夙命身后亦步亦趋。

      住在其他地方的一文一武两官明显是在别院外等候了许久,等看到夙命回来便赶忙迎了上来。
      “下官萧员见过知玉大师。”
      “下官黎青见过知玉大师。”
      “等许久了吧?”回来前,她便已换上自己应有的装束,但轻快的的声音还是透露她此刻心情似乎很好。
      黎青忙递上一个帖子,低声道:“皇上差人送来的信函。”
      夙命定了定身,接了过来:“皇上?”
      萧员立即道:“这加急信是刚刚才到。”
      “我知道了。”夙命摆了下手,大家一起跟着进去了。

      流光几乎睖睁在那。

      知玉大师……

      纵使她再不出门,也在数年前的一些教养中知道这世间有这么一个词。

      彦国的皇帝有几个,知玉大师便有几个。
      上可以开坛通天神祈国福,下可以拂手治百姓于疾苦。
      在彦国,仅次于皇帝的,被神化了的人。

      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叫夙命的女子。
      原还十分纳闷她为何要带起面纱,现在才明白。因为知玉大师最有名的就是神秘。

      这样看来,一切的事情好像都说得过去了。

      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她有能力知道这一切。

      流光深深地吸了口气,还在震惊之中。

      萧员进去的时候看了流光一眼,毕竟是眼生的丫头。但想想是跟在大师身后进来的,便就没有理由怀疑了。

      夙命看过信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他的人都不敢说话,只见夙命笑过后坐下撑着头闭目冥想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谁呢?

      虽然她很不希望,但似乎皇上还是略微知道她的心思。

      让她无论如何在婚宴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不为别的,皇帝似乎有察觉到她已经不想做这个知玉大师了。
      在别人眼中,大师是随皇帝而生死。可是事实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谓知玉大师,所谓通灵,那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她是皇帝外的另一个精神领袖,在皇帝无暇的时候,在皇帝有不能做的事时,在皇帝面朝阳光的背面,她领着一些人正做着阴暗的事儿呢。

      可惜皇帝的信终究还是来晚了。

      半晌,夙命徐徐睁眼,道:“焰池,你可以出宫了。”
      焰池一愣,随即点头,转身就走。
      “以为交换的,你可以告诉他桑梓在哪里。”夙命补充道。
      焰池眨眨眼,夙命回以微微一笑。
      没人带路,也是找不着的吧。
      焰池了然,道了声“是”便走了。

      萧员和黎青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而流光似乎是懂了。
      若是太子已拿到那个什么玉佩,想必早就包围这里了吧。

      夙命懒懒地收叠着彦戢的信函,对萧员和黎青道:“皇上让我们早些回去,我们就不在宏国耽搁了,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早点儿走吧。”
      萧员和黎青都恭恭敬敬地应答,行礼退出。

      然后一直风平浪静。
      宫里没有任何的异样。

      到了中午,端膳回来的几个宫女喜气满面,其中一个忍不住对夙命道:“大师为何不去吃酒?太子妃已经接进宫来,筵席排了老长。”
      流光感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下。
      “哦?”夙命挑挑眉,嗅着菜香问,“可见着了太子妃?可是绝色佳人?”
      “绝色佳人那还有假?”另一宫女忙道,“只是据说太子妃身娇体弱,是枝尖上颤着的花儿,太子可舍不得让她出来见人。”
      “是么。”夙命的眉眼弯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还不够长,但在流光眼中,足以看出那是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不懂,但更不懂这个进宫的太子妃又所谓何人。

      正吃着饭,焰池回来了。
      焰池一到,夙命挥手让宫女退了下去。
      宫女刚出去,又扣门,原来是皇上知道知玉大师为了晚上的祈福准备着,便亲赐的三道菜送到了。
      等这一会完后,焰池才开始说起来。
      “说晏家人奇,我看是皇宫里的人更奇,全国全奇着。”焰池哈哈笑了几声后才道,“我等到晏丞相出宫后就跟随他到丞相府。他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原本我是想混进府的,但现在四处都布了人,可不比刚才。看着和之前一样松散着,但紧着呢。所以我就混在外面的人群里装着看热闹。小姐,你猜怎么着?”
      “宫里的凤鸾如期而至,太子妃在府里上轿出府,一路热热闹闹的进宫了。”夙命取下面纱,掩口轻咳了声,“焰池,皇帝家这可是吃了一大闷棍。”
      “还有什么是小姐你猜不到的。”焰池埋怨了声。
      “各国宾客不少,太子妃丢了,宏帝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撑着面子,失了里子。”夙命微微一笑,“而丞相也不敢说与我打了交道,就干脆把眼睛闭了,反正轿子还是从他丞相家里抬出去的。”
      “我看正是,”焰池也吃着菜,好一会儿后道,“太子见到画像的时候,眼都直了。我看就算划伤了脸他也不怕。虽然今天他忍了,怕是到了明天,他就得亲自上阵找回太子妃,然后帮她治伤。桑梓的名气大得很,曾也是宫里的御医,他大概是想好了要找她的。我估计宫里的密探已经全部出动,不知道宝桥她们走到哪了。”焰池想了想。嗯,大概是走了宝桥这个可以拌拌嘴的,还真有点无聊了。她又看看默默听着默默吃着的流光,皱了皱眉。
      “既然最后的目的地都是桑梓那里,那不是正好么。”夙命替流光夹了一筷子菜,问她,“你对这事怎么看?”
      “正常的早就不正常,混乱的早就混乱,”流光略顿了一下,“倒是再没有比这个都更不正常更混乱的了。”
      夙命和焰池闻言都笑了起来。
      “对了,只是那‘琅墨’没有下落。”焰池垮下了脸道。
      “它该出现的时候,也自然会出现。”夙命敛笑沉吟道,“若是我们能顺利回到彦国地界,那大概就是神灵听到了我的请求,所以来成全我的吧。”
      焰池不敢问小姐到底在打算什么,但却隐约能感觉到。
      “回去后把人找齐了,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聚聚了。”夙命又道。
      焰池把头低下,哼哼了声,只顾埋头吃饭了。

      流光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

      当天见着黑了的时候,夙命也做好了准备去祈福殿。临走前,她对流光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流光看着她,心情复杂。
      去干什么?看她给太子和太子妃祈福?
      在她眼中,自己大概就和一只猴子一样吧。
      挂在高枝上的硕果,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她是想看自己上蹿下跳吗?

      果然,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权贵者,以践踏人心为乐趣。
      说什么帮她,就算是,也只是在自私的享受这其中的过程。
      流光敛眉,没有说话。

      如果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她有机会可以见到太子的话,她一定会拿出那块琥珀,那是他们的约定。然后砸碎晏家人的阴谋——那曾是她恨的。
      但是眼前的局面明明早被改得面目全非,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冒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也许自己会成为倒霉的那个人。
      所以,仍然是时机未到啊,忍了这么多年,却还不是时候。
      对于流光的沉默,夙命似乎在等待。
      好一会儿,流光终于意识到了这点,瞧见夙命和焰池都定定地看着自己,顿时脸就有些莫名的发红。她没有太多与人交往的经验,她的生活就是封闭在四墙之间,于是她忙不迭地胡乱点头,也忘了自己在回答什么。
      “那走吧。”夙命微笑着点点头。

      走在路上的流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要去见谁。

      如果要问她,十岁那年见到的太子是什么模样,她定然要摇摇头的。
      八年前的记忆,并不算遥远,但却是被刻意遗忘的,以至于此刻努力地想记起来那张面孔却仍是无果。
      只记得他说过的那八个字,还有,留下的一块琥珀。
      那八个字,一度使她镀金,但更长的时间里却是大夫人她们羞辱她的口头禅;而那块琥珀,也曾使她被栖桐逼迫得差点发疯。
      她很想把这些东西通通还给太子,回到八年前的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遇见太子,她的生活至少不会被禁锢到这个地步。
      偷偷看着眼前的夙命,她不明白自己去的意义,亦不感太多胡思乱想,因为今天的遭遇已经太多了。

      来到祈福殿前,十分安静。
      除了四处摇曳的灯火,人声只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殿前只有几个人守着,见夙命过来,便深拜道:“太子已经久候,大师请。”
      夙命微微颌首,率着焰池和流光入殿。
      殿内灯火半明。
      夙命走到条案后,焰池与流光分列两旁站立。
      焰池取出三足嘲风祭鼎摆于中间,立上两柱香,手指拈动间燃出蓝火。夙命在一旁写下两道符。而后夙命抬头问道:“太子可准备好了?”
      太子眨眨眼,若是知玉大师不问,还当她不曾看见自己。他失笑反问:“大师不问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么?”

      的确,这只有他穿着大喜的吉服,而没有太子妃。

      “她来与否本就不重要,身为太子,你才是重中之重。”隔着香上慢慢腾升的白烟,夙命道。
      “那就只有我代为受福了。”太子躬了躬身,又抬了抬怀中抱着的画像。
      焰池在后面眼珠儿都要突出来,暗暗想笑,看来这个太子真是中毒太深了。不知谓之情种情痴还是情呆。
      夙命倒不在意,拈起一张符纸在香上燃后握住散下的灰在空中散了开来。
      焰池又递过来摇铃,于是夙命开始甩袖起舞。
      太子只看惯鲜衣艳舞,见到这巫师起舞,到是好奇了十分。
      夙命的舞由慢至快,口中尚有咒语频繁。只见她面掩乌纱,双目微闭狭长,姿态极尽摆弄,于这香气缭绕中慑人心魂。
      舞毕,夙命向东跪下摊开双手深深叩首。
      答谢完神明后,夙命再燃另一符纸,将燃尽的灰屑包在一方纸中。
      焰池接过纸包递给太子。
      太子恍然回神,刚才视线一直跟着知玉大师旋转,险些不能自控。
      “将这符灰搁在殿梁之上,太子切记。”夙命告诫道,“虽请神明护佑,但太子也要懂得珍惜才是。”
      “宏倾记下了。”太子连忙行礼,后道,“既然法事结束,大师请移步东宫,还得好生喝上一杯才行。”
      “那是自然。”夙命微微点头,“不过我素来不喜人多的地方,只是想饮杯喜酒罢了。”
      “已经备好地方,不会有人打扰你的。”太子笑道,抱着画像,侧身道,“请!”
      夙命点头。
      留下祭鼎和香,大家都退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是流光。
      不是因为她步速慢,而是她的心中一片空白。

      太子,不曾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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