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食》花卜吃手手

26、咕唂麦片奶

　　茱萸照着镜子，将长发绑起来，梅子红的衬衫没扣上纽扣，露出一块贴身的细纹纯棉白背心。陈晏只是穿着单衣，外套搁在一旁，蹑手蹑脚贴上来，捏了捏她的脖子，说：“大周末你也赶着回去？可别当我这里是单位，着急下班。”

　　她懒怠管他蝎蝎螫螫老婆子似地嘀嘀咕咕，也不解释，撇下他回到房里涂了唇膏和面霜，拎起粉粉嫩嫩的四脚蛇，团了团它的大脑袋，好歹团得圆了一点。陈晏往她的衣袋里放了样小东西，茱萸摸出一枚钥匙，他说：“过几天我外出，得空你来。”

　　她说：“你不在，我来做什么，这大房子呆着吓人，藏两三个人都不知道。你怕冷清干脆租出去。”“我把客房和书房锁了，钥匙也给你。屋子是我姥姥布置的，老人家一番心意，租客再小心，传出去怕她多心。帮我照看两天，到时我也去你的屋子里铺床叠被。”茱萸白了他一眼：“毛手毛脚的，谁要你伺候？”

　　拣休息日来，她睡卧室，疑心客厅有人，锁门以后，朦胧间又怕床头站着人。茱萸所以一贯租住单间，一目了然。心里不踏实，于是拖着四脚蛇，垫在身下睡沙发。想想，又调了次序，卧在它的肚皮下面，双手双脚扣着它肥肥的身躯，将它当成活物玩耍。

　　陈晏打视频过来，见她换了竹青色的睡裙，懒洋洋靠着四脚蛇的大脑袋，问：“你在做什么？吃饭没有？”茱萸信手拧四脚蛇背上的橙色的棱，和他说话：“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能用手机。”他说：“又不是进去了，当然能通话，不过白天不行，晚上闲了该怎样就怎样，只是不能公开，要保密。”又说：“回去慢慢和你说。”

　　茱萸说：“国家机密，我可不听。”他听到她嗔怪的语气，反而先笑起来。茱萸摸了摸自己的脸，懊悔自己怨妇似的口吻，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陈晏挂了电话，信手收拾案头的笔记，山风徐徐吹拂墨绿暗花的绸缎窗帘，山间捧出一轮皎皎圆月，亮得惊人，像是天幕开的一枚白亮耀眼的窟窿。山庄颇为齐全，房舍错落有致，不过放眼望去，四下层林尽染，峰峦叠嶂，不过是山中一叶孤岛。山里比城里气温低，被褥铺得很厚，棉被上还有一张绒毯，但也只是厚实保温，不算温暖，又配了热水袋，热量很足，被窝烫得像锅底，但这热纯粹是温度的上升。

　　三五天之后，气温骤降，地上结霜，老人家中有几个体弱的，不是受凉发热，就是跌倒扭伤腿脚，由人护送下山看病。又临时指派一队人员保健。陈晏一张张材料审核，忽然看到吴茱萸的名字，心下一喜，正要在手机里叮嘱几句她多带几件冬衣，才想起手机收起来了，算算时日，已经启程，便问工作人员保暖措施如何。下属和他说已经备下了许多棉大衣，大家都可以公用。

　　陈晏核对日程，窃喜之后工作内容宽松些，大事七七八八办妥了，正翘首以盼，到了总结的关头，不许乱走，一干人呆在会议室里，保健组守在隔壁房间，没要紧的事不得进来。他资历浅，负责收尾，走得晚，出去总也遇不上。事关机密，若是刻意邀约，又怕惹来麻烦。

　　好容易熬到第二天下午，有个老人家说：“屋里太闷了，不好开窗吹风，开门透气也好。”说罢，工作人员打开了门，同隔壁贯通了，展开一扇玉色的素纱屏风隔开。綳得紧紧的青纱上绣着秋菊，银线勾边，莹莹绿绿，碧纱后影影绰绰，宛如池底游鱼般朦胧，他的目光穿过碧纱和花叶，急切地从游动的人影里勾出她来。

　　这会儿，他一面等下属清点材料，一面数着结束的时间。会要散不散，因着回屋也是无聊，没地方可去，许多老头老太留下来闲聊，他心里油煎似的，又不好发作，服务员挨个沏茶，他随意呷了一口，先是冷，尔后烫起来，吐也吐不掉，咽又咽不下，赶忙旋开矿泉水灌了一口凉水。

　　他正恍惚，下属悄悄推了推他的手肘，循声望去，有个老领导说：“小陈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怪无聊的，让年轻人多相处，他们有共同语言。”他赔笑客套，走上前一个高个子的千鸟格西装的青年，主动伸手说：“我叫楚潇湘，测控专业毕业，在学校和师兄也有几面之缘，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陈晏立刻反应过来：“喔，你是我们学院篮球队的主力，我记得，只是当时你没戴眼镜，一时认不出。”楚潇湘身材高瘦，学生时代打扮休闲，如今着意外表，常常面上带笑，多了些风流俊逸的气派。他笑盈盈地说：“多亏这次开会选中这儿，我才敢厚着脸皮来拜访。这家山庄是我姑姑管的，也有我家的份，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和我说便是。”

　　楚潇湘又力邀他吃火锅，也不劳动他下山，直接让厨房开小灶，食材和锅灶都是现成的，还有一批难得的山货，陈晏再三推托。打发走了老同学，他没挪动到门口，又撞见一个熟人。甄妙果堵着门，说：“哈哈哈，逮着你了。”陈晏问：“你怎么也来了？”她没回答，反问：“成天不着家，你要是结婚了，也天天往外跑吗？”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女朋友没意见就好。不管爸妈同你说过什么，我实和你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甄妙果正要反唇相讥，外头有些乱哄哄的，走进来报了一声：“有人晕倒了！”

　　乌泱泱的一堆人，陈晏没赶上看病人，先派人疏散，留出绿色通道运送病人，省得又生出事端。待得平静了，下属同他说晕倒的是楚潇湘，他不禁愣了一会儿，没料到年纪轻轻，十分钟前还站在跟前谈笑风生，一转身倒下了。也多亏是他，借口探望校友，他顺理成章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