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眼食》花卜吃手手

25、蛋花牛奶

　　早晨，魏风张罗早饭，瞥见陈晏盯着手机，凑过去问：“你看湖南的天气预报做什么？出差么？”陈晏满面笑容地推开他的脸：“一边去。”魏风悻悻地自言自语：“活见鬼，昨天还丧得要命，今天和白捡五百万似的。”店员在前台喊道：“老板，台风要来了！”

　　陈晏饭不吃了，立刻站起来：“那我赶紧走，省得航班取消。”

　　茱萸这两日也出门，她的老师芈露过生日，学生从天南海北祝寿。幸亏脸上伤势好了些，粗看不出来，她到了地方，见了阔别已久的同门。寿宴前一天，学生们先小聚了。此时洞庭湖大螃蟹丰收，众人点了螃蟹和小龙虾来吃，嘻嘻哈哈闹了一圈，酒过三巡，和熟悉的同学说体己话。茱萸赶飞机来的，头还有点痛，平日也不太爱说话，听话的时候居多。

　　吃饱喝足以后，大家都去找乐子，有去唱歌逛街的。茱萸喜欢安静，正好靠近学校，她去里面散步。芙蓉花开得正好，一朵花有盘子大小，圆圆满满，红红白白，更有新奇的，半红半白，均匀分成两半，模样滑稽有趣。正独自赏花，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望见一个人快步朝自己走来，是师姐关树蕙。

　　关树蕙看四下人少，没有别的熟人，仿佛松了口气，关切问道：“你的脸过敏了？怎么脸颊有点肿了？”茱萸不瞒她，三言两语淡淡说了缘由，关树蕙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唉，你也太鲁莽了！以后见势不妙，你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茱萸说：“她有心打我，就算我跑，她也会追上来打，不如大家放开手脚。”关树蕙摇头，问：“要是她带着刀，你岂不是吃亏？”茱萸笑说：“这样打死勿论了。我们那儿桌椅板凳不缺，可以挡一挡。”关树蕙说：“虽然如此，你一时打得过，如果她家里人气不过，来和你纠缠怎么办？”茱萸说：“随他们，我做好人挨打，干脆做个坏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关树蕙知她气性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便不好劝阻了。

　　身边有人听到了，倒来絮叨她莫生气，看开些，不和小人计较，平日多念佛和祷告，修心养性。她嘿然一笑。

　　寿宴上，芈老师让每个人点一道菜，关树蕙点完了，轮到茱萸，她毫不犹豫报了一道蒸菜。芈老师说：“小关是辽宁人，呆在这里几年，倒是很习惯吃辣了，听她说长沙话，比本地的好多人还地道。这样很好，到什么地方都能融入。小吴刚好相反，从来不吃辣椒，一点点辣都不吃，这样也不错，只要你内心足够坚定，能够坚持以不变应万变，也会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众人听了，纷纷举杯道谢。

　　茱萸从长沙回家，妈妈帮她收拾衣服，问：“芈老师八十了吧？唉，你们这群不肖子孙，一个个都是孤家寡人，她心里肯定盼望着你们带几个孩子过去叫她奶奶。”茱萸打哈哈道：“长沙不爱叫这个，应该是叫她娭毑。”妈妈疑惑道：“叫姐？太奇怪了吧？”茱萸笑说：“辛追娭毑两千多岁都这么叫，何况现代人呢！”

　　妈妈说：“闺女呀，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有时间出去相亲嘛，你不爱找，我和你爸退休了没事，我们去公园帮你打广告行不行？这周我就想让你张阿姨组织一个。”茱萸说：“你们找的，不去，我自己去。”她倒在枕头上，转过去面对墙壁，故意侧躺着挤压卡皮巴拉玩儿，那个软乎乎的玩偶被压得有点扁，眯着眼，一脸无奈。妈妈无奈又有点恼火地数落：“多大的人了，成天玩布娃娃！”

　　休整之后，茱萸跑出去一整天，上下午都有约，所以没回家。入秋了，天气转凉，日头不热，铺天盖地地上了一层金粉。她按照之前给的地址，打车到了陌生的小区，占地宽阔，但是楼房不多，也不很高。颜色最是特别，一概是墨绿色的，和装茶包的铁皮盒子一样颜色。

　　院子里的花很少，多是竹子和芭蕉，有的蕉叶碎成一缕一缕的，阳光从缝里漏下来，映在地上就是晃动的金丝。虽然绝大多数是绿植，但是色彩不单调，有黄叶和红叶，还有深紫色的。里面还有一湾窄窄的小湖，湖边玲珑剔透的白石凉亭，早有人捷足先登，约莫是哪家退休的大妈大叔玩票，她不懂戏曲，听不出唱的是哪出。

　　楼房的分布并不十分规整，她绕来绕去找不到目标，想要问路，奈何周围没有保安亭，离大门也有些远了。踌躇间冒出来一个陌生人，问：“哎哟，美女迷路了？”茱萸看男人油头粉面，笑嘻嘻地过来搭讪，心中不喜，没有理他，沿湖边走，往票友那儿靠近。周围行人极少，就附近稍有人影。

　　茱萸有心回绝，那人却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装作不急。她压住火气，当他是空气，想起路过一大块空地，应该是小区中心休闲的地方，小路四通八达，大约会有地图和路标。她折回去，后面那个人问道：“你找谁？是刚搬来还是探亲？我住在这里两年了，就在附近保险公司上班，今年——”

　　“谁问你！”茱萸不由得后悔今天为什么穿红衬衫，在一片绿里显眼得很。那男人嬉皮笑脸地说：“嗐，我看你一个姑娘孤零零，遇到坏人怎么办，好心陪你。”茱萸停下脚步，问：“这么说，你是好人了？”男人见她驻足，语气一改生硬拒绝，似乎有顾盼之意，忙赌咒发誓陪笑道：“当然！我要是坏人，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茱萸冷笑说：“你要是好人，心里肯定明白不该鬼鬼祟祟跟在女人后面的道理，也该懂得谁家好人都不会油腔滑调。”那人听她疾言厉色，面上讪讪的。这时，一辆车子插进中间，车窗摇下来，是林朝君的妈妈林雪青，同茱萸说：“怪我没想到堵车，晚了一会儿，就在前面，咱俩过去吧。”

　　两人会面之后，茱萸走到楼下，陈晏早已经远远望见她，忙开了门禁迎接，说：“前儿听说了，吓我一跳。”茱萸嗤笑：“我差点忘了，你们还是亲戚。”他眉开眼笑，一边斟茶一边说：“是有些交情，我代他们给你赔个不是，只望看在我帮理不帮亲的份上，网开一面，不一并发落了。”

　　他又说：“我昨天和她说，原是林朝君对你有意思，你向来没一点意思，他后来不好意思也就作罢了，她听人挑唆闹这一场确实让大家没意思。”茱萸恼道：“你多嘴没意思的话做什么。”他听她态度别扭，笑眯眯坐下来，自去摩挲她的脸和颈，好似察看消没消肿，茱萸看他和老婶子一般摸头摸脚的，还去摸她的肩膀旁的那一粒纽扣，拧了他一把。陈晏笑说：“你的衬衣纽扣钉的位置好偏，真没见过。”

　　“哼，你稀罕，借你穿两天好了。”陈晏把着她的手臂，说了一句什么，两人闹将起来。天色渐渐转暗，浅紫色的窗帘不觉变成了深紫色。他走到客厅，关了音响，等洗头洗澡再进来，茱萸早已搂着彩色大恐龙抱枕睡着了。陈晏有些懊恼摆放这头四脚蛇出来争宠，也胡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