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猗与》莳爱

6、第 6 章

　　很多時候，会忆起这样那样的往事：母亲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的呼唤，父亲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个名字。无从追忆的往事。也还有那年江南，杏花疏影，放灯节，她写下的美丽诗句：“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但问探郎归不归？”那是尚还有青梅竹马，尚有却把青梅嗅的娇羞，只不曾想到，回落的这样的田地。
　　芷兰贵妃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候来得，当朝天子，怕是时日无多了。那么，自己这颗芷兰贵妃养了那么多年的棋子，终究是要行动了。如卿靠在窗台上，漫无目的的想着。愿烁挨进来，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如卿发着呆。许久，如卿方才开口，“姑娘们的遣散银两都准备好了？”愿烁走近她，期期艾艾的开口：“如姨，为甚非得如此？即使如今危险，披香殿仍旧是一个很好的掩饰啊？”“你也道是危险，那我怎能让大家同着我一道犯险呢？这披香殿原就是为娘娘而开，来钱也快，如今，也是差不多了。我自有我的打算。”愿烁无奈，只得道，“那么，我会尽快办妥。但是月月，怕是舍不得离开的…”如卿没在说话，只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
　　天盛元宗帝二十六年，天子驾崩，却未立太子，众人都道是先皇太过眷恋帝位，只是都不愿立太子，将这皇位让人。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故，丞相沈泽率其朋党拥护大殿下盛清渊为帝。另有一帮忠臣股子，认为这二殿下盛清渊乃地位之不二人选，遂各自成派。一时间，天下大乱，各地起义人士层出不穷。朝廷一时群龙无首。
　　而芷兰贵妃这一边，“如卿，南方的起义军进行的如何？可是打了胜仗？”“回娘娘，源溪已近攻破。”“那是甚好，这些年来，你果是没辜负我的期望，替我准备了这样的一只军队。披香殿如何了？”“回娘娘，已经遣散，只留了一个侍女并上愿烁。”“甚好。你先下去吧。”如卿却仍是跪在堂下，未起身。“怎么，还有事？”
　　如卿缓缓开口，“娘娘，如卿不明白，娘娘为何要起兵推翻自己的王朝？”芷兰微微一笑，“哼。什么自己的王朝，只有姓夏，才是我夏家的王朝！”如卿一震，至此，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要的何止是一个帝位，她要的可是整个天下！
　　出来的时候，恰是碰见了盛清岚。“你把披香殿潜了？”“是的，殿下。”盛清岚突然显出些焦躁来，一个人也没留下吗？”如卿看着盛清岚笑，她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留了愿烁。”“只她一个吗？”盛清岚忙问。如卿缓缓朝前走，“四殿下，想问谁？”盛清岚跟上来拉住她，“如卿，何必这样呢？你知道的。”如卿掩着嘴，只是笑，好不开心，“知道殿下的心思，再说，要放月月走，我尚且还不舍得，而她，也不愿离了我。”盛清岚笑了，问道，“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如卿点头答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是止不住的欢愉。她又突然想起了那个人，自那日他莫名其妙的到访，已隔了数月。他许是早忘了我这么个人吧，只我在这里徒自想起。他们终不过是路人。
　　盛清翊从朝房回来经过兰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儿，似在想什么，想的入了神，眉微微的蹙着，蓦地透出些忧伤来，教见着她的人也一并忧伤了起来。杨花就这样纷纷扬扬，似乎是眷恋那站着的人，只肯和她亲近，就那样落在她身上。忍不住想要成为他想的那个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许久不见。”如卿听到那声音，像在做梦一样，心跳得厉害，惊喜般的，忙抬头，看到他的笑，就那样在杨花下，笑过来。她知道，她输了，她输了从容，输了冷静，更输了……她的心。
　　她让自己尽量显得淡静，“二殿下，别来无恙。”盛清翊一笑，说道，“如卿，当真是生疏啊，连名字都不肯唤一声吗？”如卿心里酸涩的紧，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也知道，盛清翊根本不会爱上自己，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一场未曾开始的错乱的缘分。如卿在心里嘲笑自己，什么缘分，原就是自己在这里自作多情。她只想逃开，害怕自己输得太惨。
　　“二殿下，如卿今日有事，莫不改天再聊？”说罢，也不等他回话，转身便要走。盛清翊看出她眼中的躲闪，伸手拉住了她，“你在逃，逃什么？”她慌不择路，只拼命挣他的手，“我…我没有！”盛清翊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肯放开，“跟我走。”如卿慌了，只急急说道：“我今日…我今日真是有事，望二殿下放我离开，我…我，请你放手，好不好…”盛清翊笑了笑，手却握得跟紧了，“若我不呢。”如卿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戏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笑，慢慢的放弃了挣扎只心痛到，“求你，放开我，若你无心，就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要让我，无地自容…”盛清翊一愣，任如卿挣开了他的手，看着她飞奔离去，而自己竟呆立在那儿好一会儿。许久许久，才微微的露出了笑容。他不曾料想到局面，不过却是合了自己的心不是吗？
　　那么他会这么开心，只是单纯为了自己原就计划好的一切，终于有了实施的可能，还是更多的为了什么，盛清翊无从探究，也不想探究，他以为，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离自己的预定计划，跨了好大一步。
　　许久以后，他或许知道自己错了，他或许后悔，或许痛彻心扉，或许极力挽回他现在不愿意探究的一切，但那，终究是后话，而人世，却不会再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