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三分相似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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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五点半，许泽熠在海洲大酒店门口上了一辆白色宾利，直奔西郊。从地址来看，林永业现在的家距离许泽熠和许淑荟曾经的家并不远。
许淑荟当年带许泽熠去英国的时候就把海州的房子卖了。或许，当初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许泽熠有朝一日还要回到海州，并且在这个已经没了家的城市长久地待下去。
从外观就能看出，置换的别墅也比十几年前为了财产分割而卖掉的那一栋奢华得多。
开门的是林家得保姆，许泽熠第一次见，对方同样也不认识他，快速打量他一眼后礼貌地喊了一声“先生您好，请进”。
到了客厅，保姆快走几步，赶在他前面到沙发前提醒了林永业和他的妻子，“林总、太太，您的客人到了。”
见保姆身后站着的客人，林永业的妻子微一愣神，随即起身去扶一旁已经坐直的林永业。
十二年前就知道的名字，却直到今天才以见得庐山真面目。许泽熠只瞥了一眼，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对林永业说：“你还是坐着吧，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又不是什么贵客。”
林永业的脸色泛着蜡黄，确实不是他记忆中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就数得过来，许泽熠没见过时间是如何慢慢滑走的，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眉眼之间都有些陌生。
“上次在公司，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话。今天时间还早，也不着急，我们边吃边聊吧。”
许泽熠扫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孩子都在家吧。”
“我正好要喊他们下来吃饭。”
“那就先聊正事儿吧，省得小孩子在旁边听着，不方便。”
“哦，那就不喊了，你先说。”林永业微微顿了一下，“要去书房吗？”
“你们在这儿吧，我去看孩子写作业。”没等林永业说什么，他妻子就起身了。
林永业微微皱眉，望了一眼她翩然离开的背影，冲许泽熠笑了笑，“没事儿，不用管他们，我们说我们的。”
亲昵的语气，仿佛接下来要谈论的是什么专属于男人之间的秘密，但许泽熠连逢场作戏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只是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沓资料。
“这是我上次去海州大酒店之后修改的方案书，留给你做个参考。如果他们到时候问起来，你也不要一问三不知。”
“辛苦你了，帮我去了这一趟。”
“技术方面，汤工一个人也没问题。”
“技术方面我信得过他，但他毕竟是技术出身，应付大场面方面还是有点儿怯。”
“也没什么大场面，就他们老板的女儿再加两个员工。对人家来说，可能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项目吧。”
“是啊，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对我们来说可不小啊。”
“我看了你公司里的记录，以前好像帮他们干过活儿。”
“那是以前挂在其他大公司名下的，实际上干活儿的是我们，但我们只是下面的分包商。”
“难怪他们好像对你的公司没印象。”
“你也不用为这个项目太上心，能拿则拿，拿不下来就算了。”
许泽熠唇畔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这就想打退堂鼓了？”
“让你特意回来，我也是挺过意不去的。”林永业微微低头，“本来我只是顺便跟你妈妈说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
许泽熠想起那晚，许淑荟只是和平时一样，在晚饭时分用十分平常的语气告诉他，他的父亲也就是林永业查出了肝癌。
许淑荟脸上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神情，但隐约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疲惫，许泽熠没想到他们之间还留有联系方式。一个十二年没有联系的人，纵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起伏。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过都是人之常情。要说怨恨，早就过去了，要说怜悯，也完全没有。
许淑荟继续说：“发现得不算晚，也开始治疗了。”
“海州的医疗水平不错，他也不缺钱，没必要特意跟我们讲。讲了，我们也帮不到什么。”许泽熠淡淡地说。
“嗯，”许淑荟点点头，我本来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但毕竟是你爸，还是跟你说一声，我良心上也过得去。”
许淑荟就是太有良心了，对林永业而言，她应该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那种糟糠之妻吧。
在林永业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包工头时，许淑荟就和他在一起了。那一年，许淑荟才二十岁。
后来，两个人一起在工地上打拼，攒到了第一桶金，并且在许淑荟二十二岁那年领了证结了婚。攒了第二桶第三桶金，林永业又开了一家小的建筑装修公司，自己接活儿。
关于这夫妻俩白手起家的故事，许泽熠大多是从别人那儿听到的，因为等几年之后老板娘许淑荟生下他之后就再也不亲自到店里朝九晚八地坐班看店了。
许泽熠望着眼前的男人，如果怨恨，也该是许淑荟更有资格才对。不过，那对于他们已经失去的一切而言，毫无意义。今后，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回归只是第一步。
他屏住一口气，缓缓道：“妈妈说，希望我可以回来，照顾你一段时间。我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也是时候回来看看了。”
“你妈妈她，在那边还好吗？”
“还好。”许泽熠没再多说，把面前的一沓材料又往林永业那边推了推，“还是先把重要的事情讲完吧。”
“哦，好，你继续。”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夹杂着孩子打闹嬉笑的声音，还有林永业的妻子跟在后面喊道：“你们别在楼梯上跑这么快，慢点儿！”
“爸爸！我作业写完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
许泽熠回头，孩子看着像是小学高年级或者初中生的模样，但他拿捏不准。
女孩子路过他的单人沙发，不避眼神地瞅了瞅他，似乎很是好奇。
“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莽撞？像什么样子？怎么不叫人？”林永业训斥的声音并不凶。
女孩子再次打量起他的脸，迟疑片刻才喊了一句，“叔叔好。”
林永业立即就被逗笑了，等反应过来又微微皱起眉，纠正道：“怎么会是叔叔呢？应该喊哥哥。”
许泽熠低头继续收拾茶几上散落的材料，淡淡地说：“没关系，叔叔哥哥差不多。”
女孩子也不往林永业那边走了，直接就停在了原地。
许泽熠微微扭头，试着挤出一丝笑容，问了一个他并不感兴趣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董诗瑶，记不住的话，直接喊我瑶瑶就行。”
没有跟林永业姓，和自己一样，许泽熠脑海里划过了这个念头。
“他俩是龙凤胎，诗瑶跟她妈妈姓。”林永业觑了一眼许泽熠，又冲不远处招了招手，“向涵，你也过来一下。”
许泽熠顺着林永业视线的方向回头，见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孩子正停在楼梯上，他们的母亲站在一旁扶着他的肩膀，两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永业的妻子避开了他的眼神，轻轻推了推男孩子的肩膀，男孩子才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目不斜视地路过了许泽熠的单人沙发，径直走到林永业面前，“喊我干嘛？”
“这是你哥哥，叫人。”林永业像刚才对董诗瑶那样也催促了他。
男孩子转过头来，仔细盯住了许泽熠，面无表情地喊他“哥哥”。
“这个孩子姓林，林向涵，向阳的向，涵养的涵。”
许泽熠不知道林永业为什么要强调这孩子姓什么，他并不在意他们是否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或有或无，都不会令他无端生出天然的喜爱或厌恶来。
因此，他只是礼貌又疏离地对这个眉眼和少年的自己三分相似的孩子点了点头，“你好。”
反正，他一直都不喜欢和亲戚太过亲近，看这孩子的眼神，也不是热情的类型。
果然，男孩子果断转过身，默默从他身后走开了。
“要吃饭了，你还去哪儿？”林永业这次提高了音量，似乎有意展示父亲的威严。
“我去洗手。”林向涵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
“这孩子脾气有点儿古怪，不用管。”林永业攀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我们去餐厅吧。”
一旁的保姆立即上前扶他。
许泽熠原地等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免得没走两步就赶到了主人的前边。
“哥哥，你也是我亲哥哥吗？”一旁的董诗瑶冷不丁问了一句。
许泽熠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董诗瑶微微歪了歪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许，不是你们的亲哥哥。你要是叫我叔叔，也完全没问题。”
“那我还是叫你哥哥吧，刚刚我以为你是我爸的客人，把你都叫老了。”
“随你。”
“那你叫什么？”董诗瑶又追问。
“我叫许泽熠。”目光掠过女孩儿微微睁大的眼，他没再说话，默默走到了前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三分相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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