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小山时

48、卷三了无痕：第九章

　　姜青晚虽然不知道樊仙蕊是如何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知道她已离开浮埃岛，但她明白她已无退路，接下来是一场硬战。

　　此时，方暮山和齐影已经带人在金鳞教外候着，里面已然有了动静，但似乎又安静下来。齐影带着一部分胭脂人，趁守门的弟子不在，悄悄潜入进去。

　　晚宴上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施雨身上，他们不认识那个叫徐无痕的医师，但谁都知道她是施桥元之女。

　　纪云珠见此，觉着一切都很荒谬，起身道：“夫人，如此怀疑，可有证据？”

　　施雨没想到大师姐会挺身而出，心里默默感动，但她不愿师姐替自己冒险，这一次就让她自己勇敢的面对。

　　樊仙蕊看了眼施雨，眼神似乎藏着一抹冷笑。她并未打算通过这两个人引出姜青晚，毕竟她也不清楚他们和姜青晚是何关系，只是姜青晚带走了伍川，她也要杀鸡儆猴。

　　“诸位或许不知，我与兰若一直有联，自浮埃岛之变后，我和教主便一直监视着那边的动向。金鳞教向来惩恶扬善，姜青晚那位女魔头的所作所为，自然为吾教不容。而兰若有言，浮埃岛每日进进出出人数皆不整，而流向南边的唯独只有施掌门独女，及落蕊山庄弟子，还有就是那位不知来路的徐医师。教主与我私下仔细商量过，姜青晚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她能以一己之力更迭北边势力，自然有手段对付我们。金鳞教向来严控外来人，但近日因聚贤，难免会混入几个浮埃岛的小鬼。教主命我一一调查，唯独落蕊山庄里有摸不清底细的。”

　　闵守挺着胸膛，装作一切明了的神情。平日里，樊仙蕊也会用这种方式替他解决不少麻烦，但这次事态如此严重，夫人竟然一点风都未透，他心里不由的也开始怀疑起她的目的，但这个时候，他们是一体的，他只能站在着，看似掌控着大局。

　　蓝雪三头上微微冒汗，他自己若是被擒就算了，何故会带上施雨，就算施雨洗清清白，以樊仙蕊的狠辣，也未必会放过施雨，若是让她变得和闵质的师弟们一样，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蓝雪三连头都不敢随意动，生怕暴露了姜青晚。姜青晚虽然不明白樊仙蕊为何会拉施雨出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今日樊仙蕊就是要杀鸡儆猴，无论自己出不出现，阿雨和蓝雪三都会出事，她已无退路，必须放手一搏，只能愿上天保佑，那位大师姐也能帮她一把，护施雨离开。

　　纪云珠听着樊仙蕊的话，仍旧疑虑，“夫人，最后一句我便不懂了。施雨是施前辈的独女，花雨剑派未来掌门人的妻子，出嫁前也一直生活在落蕊山庄，这点落蕊山庄人人皆可证明，缘何底细不清？”

　　樊仙蕊走下台阶，温柔蹙眉，“云珠，我知你心疼你的师妹，可她毕竟是从浮埃岛出来的，这几个月里姜青晚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知道吗？你敢保证，她还是以前的施雨，而没反变吗？”

　　纪云珠和施雨都未开口，有一部分人开始叫喝，“我看倒是十分有可能，好些个人问她，她都一问三不知，我看根本不是不知道，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此时宴席上所有人开始指指点点，纪云珠看向庄主，可张碧浔的眼睛却是弯弯的。

　　姜青晚站在人群里，望向樊仙蕊和张碧浔，她只是后悔，为何不直接带施雨走，怕这怕哪，最后该来的还是会来，自己还是让她处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闵守见自己的夫人如此咄咄逼人，他看着施雨瘦弱的身影，竟十分心疼，可他也无能为力，除非施雨自己说出来，可为何她只是站在那什么都不言？

　　施雨拉住师姐的衣袖，“师姐，你看不出来吗，今日她要敲山震虎，无论我说与不说，都为鱼肉了......”

　　“可是小师妹，难道就要任凭她们随意诬陷吗？”

　　施雨摇头，她心里想着既然樊仙蕊不放过，她又何必再藏着掖着，不如索性将事情再闹大一点。

　　施雨走到纪云珠的前面，整个人都放松自如，她回头看了一眼蓝雪三，对他道：“徐医师，我们还是说了吧。”

　　众人喧哗，窃窃私语着。

　　姜青晚缓缓的移步上前，闵质也站了起来，但蓝雪三还没明白施雨的意思，就听施雨对樊仙蕊道：“我在浮埃岛一直都在一座小院里，对于你们问的问题，我确实不知，也不想知道。我自幼生活在落蕊山庄，后又嫁于奚灼，我自认并未亏欠于谁，后因偶然认识了徐医师，他瞧我年纪轻轻气色不好，便替我瞧了瞧，没想到我竟中毒多年，若是没有徐医师，我怕也命不久矣了。”

　　施雨说到这，看向张碧浔，眼神淡若，张碧浔的心突突直跳，整个人仿佛都被看穿。樊仙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无痕，怪不得小丫头气色越发的好，莫不是这个人替她解了毒？

　　施雨望着张碧浔继续道：“后来我就拜了徐医师为师，一直潜心修习，但恐他人误会，所以我未曾明说我和徐医师的关系，只好与他装作不熟。”

　　张碧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原来徐无痕是她施雨认识的人，怪不得自己近日总是昏睡，怕是也是她搞的鬼，只不过......

　　张碧浔又看了眼徐无痕，他长得实在太像元大哥了，即使知道徐无痕在骗她，可心里对他也没有责怪，只是更加厌恶施雨，厌恶像极了那个女人的人！

　　施雨上前一步，向闵守行礼，抬头道：“教主，我会医术，所以那日在亭子里我便晓得你已中毒的事，而且是和我体内一模一样的毒。我之所以没说，是怕打草惊蛇，望教主谅解。”

　　又是一阵沸腾，这次连闵守都装不下去了，“怎么会？”

　　樊仙蕊震惊的望向施雨，双目怒斥，像是要一口吞了施雨。

　　这件事闵质是有所知的，蓝雪三早已将解毒的方子写给自己，每日的毒汤药也早被闵质换成了解药，现在教主的体内应该还是有余毒未清的。

　　施雨继续道：“各位若是不信，可以去请城中名医，当场验证，我的人和金鳞教中的人皆不可信，毕竟我和教主中的可是同一种毒，可以见得，下毒之人就在金鳞教，并且此人与落蕊山庄也十分交好！”

　　施雨望着闵守，“教主，您说的那些毛病根本就不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而是中毒的症状，这是一种慢性的毒，因为我之前也和前辈一样，若不是徐医师，我也活不到这个时候，更不会发现前辈和我，都是受害者。”

　　施雨的话虽未指明，但在座的谁人不知教主夫人与落蕊夫人向来交好，矛头又瞬间指向樊仙蕊。

　　闵守望向自己的夫人，自然是不愿相信的，但樊仙蕊始终未看闵守一眼，只是冷冷的盯着施雨，本想给她和徐无痕下点毒，让她们成为新的药人，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真是小看她了。

　　蓝雪三见此，也一不做二不休，开始直言，“夫人的后院有个药庐，听说是因身子不好，教主特意命人建造的，不知可否请众人移步一观，座下有几位老前辈也是懂医术的，让他们来替教主瞧上一瞧，证明我们未说假话。”

　　此时的张碧浔突然起身道：“各位，勿要信了小人的话，我们本是为揪出浮埃岛的内鬼，如今怎么倒调查起自己人来了？施雨确实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可她并不如表面般安分守己，她心思深沉，性情冷漠，父亲亡故，竟半点眼泪都未曾掉落，可见其人！若不是念及你是施掌门独女，我早就......”

　　“早就如何？难道你没做吗？”

　　施雨的打断，让张碧浔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反抗。

　　纪云珠惊讶的看着施雨的背影，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小师妹了。

　　“落蕊夫人，你话错了，金鳞教并无内鬼，只有旧人。”蓝雪三上前走到樊仙蕊的正对面，两人眼神交锋。

　　“十年前，江湖有位名医，号鬼医名宋断魂，后被人毒杀在自家院里，敢问夫人可知晓？”

　　蓝雪三直面樊仙蕊，当她听见宋断魂三个字时，眼里明显有了慌乱。她一直以为，姜青晚是沿着谢琼楼的事才一直查到此处，却从未料到竟是为了十年前的旧事而来。

　　“此人我知，宋医师曾来我金鳞教为我师父，也就是上一任教主治过病。我记得当时一同来此的，还有一位医师，姓董。”闵守突然回应道。

　　宴席上不少长者都知道，言说当时有个叫南阴会的组织，经常与宋断魂以毒交手，但这个南阴会过于神秘，自鬼医离去后，南阴会也再无踪迹，更无人知。

　　蓝雪三点头，回头对众人道：“没错，这个南阴会我调查了许久，当时的主人叫董润物。当年宋前辈解毒天下第一，任何稀奇古怪的毒，他都能破解，久而久之，他自然就不被制毒师所喜，其中，董润物最甚。”

　　樊仙蕊脸上铁青，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对十年前的成年旧事如此了解，让人觉得惶惶不安。

　　“这个董润物非常神秘，江湖上少有人知，但每个制毒师都隐约听说过这个人物。他曾慕名前来挑战宋前辈三次，但都以失败告终。这人势力很大，每次去都有一群人护送着，但唯独最后一次只有一位姑娘陪同前来，那位姑娘长得明艳动人，但脾气随了这位董润物不太好，暴躁的很，尤其在董润物失败三次以后，她恨不得当场杀了宋前辈。所以宋前辈写信告知好友，想要出去躲几日，可还是没来得及，就被毒害了。”

　　闵守闻此，缓缓看向夫人，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蓝雪三继续道：“我父亲就是宋前辈的好友，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董润物，但奈何董润物再未出现过，可相似的毒却不断流出，并已构成江湖之害，太虚谷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根本就不是研习邪术，而是被人用毒控制炼成药人了，并且应是熟悉之人才能得以靠近，而金鳞教与太虚谷向来争斗颇多，是最容易下手的。”

　　“休要胡言！”闵守见此人又将矛头对准金鳞教，立即维护起来。

　　蓝雪三抱拳，“教主，晚辈并非是针对金鳞教，而是我一路查证，迫害太虚谷和教主您的凶手，一直藏于金鳞教内，这比浮埃岛的内鬼可是要可怕许多，毕竟这人一直在暗处，指不定已经下毒于无形。”

　　此话一出，又引来一阵骚动，终于有些门派坐不住了，嚷嚷着要离开，“请闵教主放行，本求金鳞教能带着我们一路北攻，竟没想到金鳞教内也已混乱不堪，大家还是各凭本是取那女魔头的项上人头吧！”

　　姜青晚轻笑一声，世人永远只在乎自己的利，只要与自己无关的恶那便不是恶。

　　众人被起哄着，都要离席，樊仙蕊一声怒吼，“谁敢走！”

　　樊仙蕊冷静下来，如今宋断魂和师父都已不在，她难不成害怕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医师，简直笑话！

　　“没想到姜青晚的手段如此高明，竟查到这一步，可这又如何，没人关心，除了像你这样的旧人。”樊仙蕊看着蓝雪三，微微一笑，“你们在这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制造混乱趁机逃跑，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夫人，你想做什么？”闵守看出夫人的情绪不对，但他心里并不愿意她就这样暴露自己的原本面貌，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和金鳞教蒙羞！

　　此时的樊仙蕊根本听不见外人说话，她只想学姜青晚，将人全部扣住，随意虐杀。

　　闵守给了闵质一个眼神，闵质自然明白，但此时他不能只顾着金鳞教的颜面，蓝雪三都已做到这份上，他也必须力所能及的护住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