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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墨羽希站在断壁残垣之间,寒风卷着血腥与尘土扑在脸上。
他垂眸,看见陆逸轩抱着膝盖缩在墙角,额头凝着干涸的血痂,像只被拔掉刺的幼兽,眼里仍烧着一点不肯熄的火。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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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希站在断壁残垣之间,寒风卷着血腥与尘土扑在脸上。
他垂眸,看见陆逸轩抱着膝盖缩在墙角,额头凝着干涸的血痂,像只被拔掉刺的幼兽,眼里仍烧着一点不肯熄的火。
那一瞬,他忽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被继母反锁在柴房,雪夜从破窗钻进来,落在手背上,冷得发疼,却无人可诉。
于是,他抬手,指尖凝出一道极细的青光,隔空点碎陆逸轩脚边的锁链。
“叮——”
铁链断裂声脆得像雪碎。
少年惊愕抬头,只见那位传闻中“无情道”的师尊,语气比雪更冷,却递给他一只干净得发白的袖口。
“能走,就跟我。”
没有自称“本君”,也没有“拜我为师”的倨傲,只有一句——
能走,就跟我。
陆逸轩愣了片刻,把手在衣角上偷偷擦了擦血,才敢攥住那片袖口。
墨羽希任他抓着,转身时背脊笔直,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
无人看见,他袖中另一只手已攥得指节泛白——
他救的,哪里是陆逸轩。
不过是当年那个死在雪夜里、再没等到谁来拉一把的自己。墨羽希的袖口被陆逸轩攥得发皱,像雪地里落下一枚脏兮兮的爪印。
他本该挥袖震开——无情道最忌因果缠身——可那孩子指骨细得吓人,一松就碎。
于是他就让那截布料留在少年手里,任体温透过来,像一簇偷偷烧化的火。
……
回到临时搭的棚帐,墨羽希把陆逸轩搁在矮榻,扔过去一只青瓷瓶。
“外敷,三息止血,疼就自己忍。”
说罢转身去看灶上的药釜,背影仍冷,却顺手把火折子往低了调——
火太小,会苦;火太大,会沸溢。
陆逸轩捧着瓶子,忽然想起娘说过:真正冷的人,从不管别人烫不烫。
他偷偷抬眼。
墨羽希立在蒸汽里,侧脸被湿烟晕得模糊,像一幅被水洇开的旧画。
那一瞬,少年生出荒唐的错觉——
师尊……在怕。
怕什么?怕自己?还是怕他陆逸轩,成为第二个“墨羽希”?
……
夜里,棚外刮起北风,吹得破布帘猎猎作响。
墨羽希盘膝坐在帐口,膝上横着一柄未出鞘的剑。
他修无情道,本可入定十日,却每隔半个时辰就睁眼,目光掠过榻上——
少年缩成很小一团,呼吸轻得像雏鸟,手指却仍死死攥着他白日里那片袖口,哪怕布料已抽丝,也不肯松。
墨羽希忽然想起继母把滚烫的茶泼在他胸口,说:“小野种,你欠我一条命,最好冻死在冬天,别脏了我的眼。”
那夜他七岁,没哭,只是把被烫红的掌心悄悄藏进雪里。
雪冷,掌心疼,他便以为,世上原来没有中间温度。
如今,有人把他给的布料当护身符。
墨羽希垂眸,指尖凝出一道霜诀,在离陆逸轩眉心一寸处停住——
只要点下去,便可抹掉这段因果,明日醒来,少年会忘了今夜,也忘了他。
霜芒闪烁,映得孩子睫毛颤了颤。
陆逸轩没醒,只是含糊地咕哝一声,把袖口贴得更近,像抱住唯一的火把。
那一瞬,霜诀碎了。
无声无息,化成几点冷光,落在墨羽希的衣襟,像雪落进火里,连烟都没冒。
他收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自嘲似的低语——
“……废物。”
却终究侧身,将帘角压好,挡住风口。
……
次日清晨,陆逸轩醒来,见墨羽希负手立在残霞里,衣袍如新雪,袖口缺了一截。
他慌忙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正是那截布料,已被体温熨得微暖。
少年耳根瞬间通红,磕磕巴巴:“我、我洗干净还您……”
墨羽希没回头,只抛下一句话——
“不必。”
“从今日起,你唤我师尊。”
“我的衣角,你攥得住,就攥一辈子。”
“若有一日松了……”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淬冰,却带着极轻极轻的颤。
“……就再没人给你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