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树下》金子灵

1、催婚

　　瓦砾上的雨沿着雨伞成柱落下，施雪站在门口等人，日光把她的脸颊映衬的格外好看，杏眼闪亮，樱桃小嘴。
　　绣花鞋头被雨水浸染了一条扭曲的水印，妇人提着竹篮子撩起一角裙摆慢慢的向施雪靠近，她的脸上满是滴落的雨水。
　　施雪把伞靠了过去：“娘，你去干嘛了？也不带一把雨伞在身边。”
　　妇女推门进去，斜了一眼施雪，愤愤道：“还能干什么，我找宋媒婆给你说亲。”
　　施雪拉着妇女的衣袖：“娘，女儿才十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妇女甩掉了施雪的手，眉头微皱，尖尖的声音：“早？雪儿，你眉姐姐十岁就嫁给了你祝姐夫。”
　　“娘，你怎么总是拿这件事说事。”
　　“你给娘早点嫁出去好让娘安心。”
　　院子里滴滴嗒嗒的雨点落在地面上，入眼的东西都是湿哒哒的，看起来心情也变得繁重。
　　“娘！我和眉姐姐不一样。”
　　妇人灼灼的目光停在施雪的身上：“怎么不一样，都是女孩子，你是比眉姐姐多了一只鼻子还是少了一只眼睛。”
　　“娘，你怎么这么说话。”
　　妇人把竹篮子挂在房梁上，偏头对施雪说：“媒人说过两天来信。到时候千万别避着不见。我可是花了四斤五花肉找媒婆求的，可别不识好歹。”
　　施雪跺脚：“娘，你也太过分了。”
　　妇人淡淡的看了施雪一眼，朝屋里走进去。施雪把伞收了起来，甩干了水分，挂在屋檐下的倒钩上。
　　“为娘的是为你好。你怎么还不识好歹。”
　　施雪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是为了我好，还不是想把我赶出去。”
　　施雪摇了摇头，拎着茶壶倒了一杯水在杯子里。
　　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水。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噼里啪啦的响。
　　晌午，妇人把最后一个菜端在了桌上。忧伤的眼神落在施雪的身上：“你以后怎么办啊。”
　　施雪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娘，你那是瞎操心。”
　　妇人把碗咣当一下摔在桌子上 ，一巴掌拍在了施雪的脸上：“瞎操心，让你胡说八道。”
　　施雪的脸上一片红。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眼神：“娘，你怎么打我。”
　　妇人的眼神闪闪，伸出去的手不停的抖动，脸上的肌肉也在抖。好像在掩饰什么：“那那那那是因为你不听话。”
　　看着妇人如此一反常态，施雪急言迫色：“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回忆一下子拉到了昨天。
　　头顶上蓝蓝的，洁白流转的云缓缓漂移。
　　施雪娘在溪边浣衣，胸腔里一抛血从喉咙里翻涌上来，从鼻子和嘴巴里吐了出来。她的脸上煞白。
　　施雪娘摸着心脏，心里念道：“我怎么了？”
　　施雪娘洗干净了脸，看着水里干净憔悴的面容，她决定去找郎中看看。
　　沿着小路一直走，来到了一户人家。
　　她敲门呐喊：“杨郎中，开门。”
　　血腥的气味冲进她的鼻腔，一阵恶心的粘稠感。
　　她看着手上沾着的血液，快速的用帕子擦的一干二净。
　　杨郎中闻声从家里出来。
　　“施雪妈，你怎么来啦。”
　　施雪妈收了收帕子，挤出笑脸：“杨郎中，你帮我看看，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这个时候，施雪妈的鼻子里又流出血液。
　　“哟哟哟！看来挺严重的，快进来，我帮你看看。”
　　施雪妈掏出血帕，擦了擦鼻子里的血，淡淡一笑：“小毛病，给我开两副药就好了，我拿回家煎着喝。”
　　杨郎中挑了挑眉毛，表情沉重。
　　屋里，杨郎中切完脉把手收了回来。
　　郎中夫人拿着蜜饯走过来：“年纪大了，毛病全都来了。”
　　她把蜜饯放在施雪妈面前：“尝尝酸甜口，胃里好受一点。”
　　“谢谢！”
　　郎中的表情皱在了一起，把她的夫人拉到一旁，低声说：“夫人，我看这施雪妈的命怕是活不长啊。”
　　杨夫人快速的把郎中的嘴捂住了，埋怨道：“别瞎说，许是你看错了。”
　　施雪妈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杨夫人对她点头，然后尴尬的笑。
　　“夫人，我都诊断好几遍了。不会错的。估计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真的假的。”
　　郎中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
　　杨郎中叹了一口气：“唉！还能怎么办，告诉她吧。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着这段时间赶紧了了。只可怜了施雪才十三岁。”

　　杨夫人面容忧愁：“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杨夫人扶着帕子进了左边的小房间里。
　　杨郎中理了理袖口，朝着施雪妈走过去。
　　他坐在施雪妈的旁边，等她把嘴里的蜜饯吃完。
　　施雪妈把核吐在手里，抬眼对着郎中笑道：“抓两副药又什么麻烦的，用得着花这么长时间，你赶紧给我开两副药，我还得去镇子里抓药呢，这一来一回得花不少时间，郎中你就别墨迹了。”
　　郎中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施雪妈，你得做好心里准备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别说一些有的没的，我的身体我知道，都是些小毛病，喝两副药的事情。”
　　施雪妈拢了拢手里的血帕子，站了起来，生气的说：“要是不给我开药，我去别家医馆就是，治个病怎么这么墨迹，我又不是得了绝症。”
　　“施雪妈，你快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施雪妈看了一眼杨郎中，慢慢的坐了下来：“快说吧，什么病。”
　　郎中小心翼翼的看了施雪妈一眼，吞吞吐吐：“这个病，是痨疾。”
　　“痨疾又不是什么大病，两副药的事情嘛。”
　　郎中厚厚的声音：“你只剩下一个月的光景，又什么未了的心愿趁着剩下的时光赶紧了了吧。”
　　施雪妈站了起来：“庸医，你不给我好好治病前街还有一家铺子。活该你家铺子没人来，乱治病。”
　　施雪妈摆了摆袖口离开了。
　　孙郎中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滚了滚厚唇，面容忧愁的对施雪妈说：“他说的没错，是痨疾。已经病入膏肓，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施雪妈顿了顿，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捏了捏血帕子，那样愤怒的声音：“庸医，全都是庸医，乱治病，别想要我的看病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