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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寒峭迷阵 ...

  •   一天后的傍晚,经过一番休整,江还御剑,带我到了当初太清山弟子遇袭的地方,寒峭谷。此处地势极狭,谷内寒雾重重向外弥散,阴风顺着崎岖的岩壁发出诡异的呼号,便是我这样惯以寒气辅助修行的人也有些受不住。江还停了剑,回头看了看我道:“你元神受损,入谷于你更有害非常,还是就在这里等我。”我抿了抿嘴,抱着臂跳下剑,摇了摇头:“叶兰皋敢约见你,怎会毫无准备?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正在左右观察,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宽大的外袍罩在我身上,我怔愣,却见江还摘下腰间一枚烟青色的叶形玉佩递给我:“入谷之后,务必紧跟在我身边,不可擅自行动。此行凶险,若我……你一路往南,上了太清山,将这凭证交给我师父姜掌门看,他自会明白。”
      我接过那块玉佩,贴着胸口收好,一边将身上他的外衣裹好,一边盯着他道:“你这么逞英雄你师父知道吗?”说罢不顾他的表情,摆摆手径自往谷里去:“现下定情信物我也拿到了,还是你活着亲自解释给你师父听的好。”
      豁出去了,光是站在谷口,阴风就满满灌了我一嗓子,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心里一遍遍催眠自己:毁他仙道之前,多做点好事,他想起来,应该也不至于太恨我吧。即便恨我,被我救的那些师弟师妹也该替我说几句好话,叫我总不至于下场太过凄楚。
      寒峭谷入了夜简直跟阴曹地府有一拼,我们沿着山脉的阴面潜行,寻觅着任何一点可能的踪迹。越往里,战斗过的痕迹越发明显,血迹也越来越多,我捻了在指尖细细辨识,却是魔族的少,修士的多。明显感觉到江还心情有些波动,他看着那些鲜红,强压着胸膛的起伏:“当日路线本不经此地,不知为何起了大雾,我们一行迷失路途,我带师弟妹们沿标记原路返回,却误入此地,正中了魔族埋伏,欲反抗时发现身处法阵之中,无法催动术法,醒来时我便和他们失散了。”
      我凝神感知法阵的残留,奇怪的是,伤人的术法出自魔族不错,可是用来困住他们的法阵本身并无一丝魔气,反而带着一缕精纯的半仙之气,非高阶术修不可为。况此法阵中还带着幻术的痕迹,恐怕当时对他们还产生了迷幻作用,难怪他们难以察觉。
      我将发现与江还说了,又补充道:“你们队伍中可有术修?”他答:“有四个,只是修为都不高,应无力驱动这等大阵。”我点点头,这样的修为不是普通修士能达到的,即便是我师父,也需要一番精力才能布置。想到师父,我突然心生一计,当年师父传授我借术布阵之法,现下此阵法用的是正派术修的门路,虽然失效,却未被破坏,阵门阵眼尚在,我可以借此布局,用自己的幻术重新驱动该阵,反过来压制叶兰皋!
      我兴冲冲地提出这一招,江还眼前一亮,随即却拧起眉毛:“这固然是个方法,可是你……”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直接打断:“你我在明,叶兰皋在暗,他有什么阴谋我们都无法得知,不可硬拼。这个法子是有些冒险,但胜算最大。”他眼中有些动摇,我又说:“你再往前走,故意卖个破绽将他引来,你放心,此阵为真纯之息所筑,即便失败也不会反噬于我,大不了我直接撤,你总会救我的,不是吗?”
      可能是我眼中对他的信任过于坚定,他盯着我许久,终于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寒雾中,我走进阵法中央,缓缓释放出灵气,与阵中各点残存的气息相融,渐渐,此阵被我的灵气接管,重新缓缓催动起来,我才发现这个阵法大有玄机,是十分少见的临境阵,顾名思义,任何人进入此阵都将会看到他心中希望的情境,越害怕、越思念的事情,越会在阵中出现。我心里不免有些惊讶,这样精密的计划和强大的修为,究竟是哪位术修要对太清山弟子下手?不过现下这个阵法于我是大有益处,我甚至可以附身在幻境角色身上,对入阵者进行更深的迷幻和压制,胜算也就更高出几分。
      正在一片混沌与静默之中,突然我的灵识一阵波动,眼前也逐渐幻出一轮明月,铺开万里澄江——有人闯入,幻境开始逐渐成型。我加速催动灵力,一番景象越发清晰,月下是一道高入云端的崖壁,崖下江涛拍岸,崖上以剑入石三分,凿刻着两个大字:
      ——涵虚。
      涵虚崖?我家?
      我大惊,那江涛愈发汹涌起来,风动云浮,我忙平息自己的情绪,以免幻境崩塌。灵识向上探去,却见崖上站了一位蓝衣女子,身形修长纤瘦,乌发以白绦简束,衣袂飘飖,正是我师父殷芜月。不过,只是一道幻影。
      正恍惚间,崖下缓缓走来一人,玄色衣袍,身上以银线密密地走了螭文,长眉飞鬓,俊眼凝冰,却并不是叶兰皋。他也不上崖,只有些痴痴地望着高处那道身影,定定站着,口中喃喃道:“小芜。”
      我有些惶惑了,此人是谁,言语间与我师父如此亲密,我却从未见过他?可是他只是定定地仰望,并未有向前一步的打算。我心一横,将灵识附在那道幻影上,缓缓转过头来。
      崖下的男人眼睛倏而一亮,他几乎是有些感激地绽开一个笑容:“小芜,你终于肯见我了,是不是?”
      我飞身下来,缓缓飘落在他身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好像太久没有相见,要补上之前的遗憾似的。我不知怎么开口,也只好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他的目光那么热切,伸出手来想要碰一碰这道幻影的面庞,却在半空顿住,我的目光从那只手移到他脸上,竟看到他眸光闪烁,落下一滴泪来。
      我心下震荡,缓缓开口:“为什么?”
      他自嘲般笑了:“为什么?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也许你是对的,我们本就是个错误,是我害了你。即便我如今竭尽全力弥补,也及不上当日执念误你之过。”他眼中的痛色比夜晚的江水还要沉郁,几乎是字字泣血:“我宁愿你忘了我,如今我只愿放弃自己所有,只求你能忘记。”
      我双耳一阵嗡鸣——难道他就是害我师父仙道大崩的罪魁元凶?如今我师父修为被毁,只能自我封印苟延残喘,竟都是他害的?!
      我师父修的是无情道,是涵虚崖千年来唯一修成仙根的术修,只差应过天雷劫数便能飞升成仙,在这最后一步,却因眼前男人的情爱断送一炬,偏他还这般懦弱,师父仙道大崩后他从未出现过!想到这些年师父的教导照顾,我心里的恨意如野火蔓延,幻境中顷刻便电闪雷鸣雷雨大作,江边的巨浪在岩石上拍出滚滚浊沫,我恍若未闻未见,手中凝灵力为利刃,向他心口刺去:“今日我就替师父报仇!”
      他完全没防到我这一招,被我灵力贯穿胸口,被震在崖壁上,发出巨响,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我一个旋身幻出真容,复又攻来,他定睛一看,忙挥袖抵挡,一招破了我的攻击,反手将我挥落在地。好不容易稳住的元神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强行压下喉中腥甜,眼眶涨红,再度捏起术法:“你这个懦夫,害得我师父命悬一线,我要杀了你!”此刻由于我受了伤,幻境已经开始崩塌,那轮明月竟从边缘开始缓缓龟裂,崖下奔腾的江水倒流,整个涵虚崖摇晃崩塌,乱石不断坠落,配上我宛如从地狱爬出的神色,诡异不已。
      他像是才回过神,盯着我看了一会,飞快道:“你是她的徒弟?”眼看幻境被摧毁,他竟一手握住了我结印的双手腕,另一只手点在我眉心:“再不走,你的元神会随着幻境被毁!”
      说罢引出我的灵识,开始念起咒语,我感到周身被乌紫色魔气笼罩,却一时动弹不得,元神随着他的动作,像分裂一般惨痛。终于,一道白光闪过,我全身的力气似乎被全然抽离,轻飘飘从空中坠落。留不住一丝玄色的影迹,徒留双耳轰鸣作响。
      我的灵识随着过度深入幻境的崩溃,陷入了无边的痛苦和混沌。仿佛又回到儿时,春寒未罢,午后我懒散地翻书,耳边是她轻轻的哼唱:
      “梨边风紧雪难晴。千点照溪明……”
      那一抹蓝影好像就在我眼前,我却怎么也抓不到,我急得满眼是泪,师父,你不要辰时了吗?

      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道白衣闯入迷蒙的双眼,我感到有人轻轻托起我,不断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吃力地抬眼,感到灵识缓缓回落在一处,模糊看到了江还焦急的脸放大在我眼前,身后似乎跟着几个跟他一般装束的人,只是都很陌生,我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心里只记挂着一件事: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我抓紧了江还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只说了最后,但也是最关键的两个字:
      “夫君!”
      随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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