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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50.

      路途遥远,疲惫不堪的莱欧斯利便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见他睡着,那维莱特贴心地将空调的冷风调高了点儿,而后又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从车上找了张薄薄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以防感冒。

      他们行驶至停车线时刚好由绿转红,于是清醒的那维莱特耐心地等待着红灯的倒计时缓慢地往后倒数——他顺便看了一眼车上的导航,发现路途已经行驶至一半。

      他放松地靠在车子舒适的椅背上,回想着方才莱欧斯利所说的关于过去的故事。

      他侧过头去,看向熟睡中的莱欧斯利,而后下意识地抬起了手,用指腹轻蹭过他眼睫下那道深刻而明显的疤痕。

      幸好,那维莱特想,幸好莱欧斯利并没有死在那个满是肮脏污泥的福利院——换句话说,他也要感谢那个已经死去的男孩,他的灵魂纯净而善良,死后理应去往无忧无虑之天堂;而在砸在窗台边上的茶悲碎片没有糟糕地刺入莱欧斯利的眼睛,他的容貌也并未因为这道伤疤变得难看……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正因为有了这道伤疤,才让莱欧斯利此人更增添了几份野性的魅力。

      红灯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了,那维莱特缩回了手放在方向盘上,在后车迫不及待的喇叭催促下启动了车子。

      ……

      在路途中有辆奇怪的白色车子貌似一直跟在他们的后方——大概跟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但就在那维莱特怀疑之前,那辆车子就从另一个岔道口离开了。

      虽说如此,但那维莱特依旧选择绕了一条人们不太常走的小路,值得庆幸的是,那辆车子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等他俩弯弯绕绕地终于抵达目的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莱欧斯利没有等那维莱特亲自来叫,就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他揉了揉颇为酸涩的眼睛和脖子,而后不适地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的景色——是如此陌生,又是熟悉。

      二十多年的岁月已然如流水般逝去,但这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依旧在莱欧斯利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找个地方停车吧,”莱欧斯利观察着周边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林和肆意生长的茂盛野草,说,“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再往前开一点儿……福利院的门前就是个停车的好地方。”

      “好。”那维莱特一边应着,一边操纵着汽车驶向福利院门前的空地。

      莱欧斯利的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此时此刻,他似乎比面对众人目光直白审视时的那维莱特还要紧张。通过车子的后视镜,那维莱特能看到他下意识微皱起的眉头、严肃的目光和紧抿的嘴唇,他的手紧握成拳,僵硬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直到那维莱特悄无声息地将手掌覆盖上他的手背——温暖,也包容。

      “没关系的,”那维莱特微笑着,看着他说,“都已经过去了。”

      莱欧斯利微微一怔,而后轻笑着回答道:“你说得对。都过去了。”

      于是他解开安全带,和那维莱特一起下了车,他站在这家福利院的门前,看着曾经光鲜亮丽的大门变成如今这幅破旧不堪的模样。

      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照亮了阴暗底下的一角,也将过往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现如今只剩下这些断壁残垣能够怀念一些过往,也恐惧一些过去。

      看着曾经雪白现在早已被大火熏成灰黑色的墙壁,莱欧斯利忽而哂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维莱特,问:“你知道这场大火是怎么来的吗?”

      那维莱特摇摇头,说:“起火的原因有很多——偶然性的话可能是设备老化短路,也可能是做饭的时候忘了关火……”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人为纵火……”

      “啊,是的,”莱欧斯利点点头,说,“毕竟这家福利院的管理措施相当严密,而且消防设施也建立得很好:毕竟福利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难以估计的财富,以及经常做这种违法的事情的话还是要少招惹大众注意的好。”他试着推了一下福利院紧闭的大门,年久失修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晃动了几下,但却并没有打开,看样子是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所以是人为纵火吗?”那维莱特看着他的动作。

      “哈哈,”莱欧斯利笑了几声,但却答非所问,“如果要纵火烧掉这个地方的话,最好是从后门溜进去,然后爬进后院的厨房里,点燃放在厨房里的那些用来掩盖尸体臭味的干草垛——这是当初最廉价、又最容易获得的材料,毕竟福利院不远处就是一大片农田,农民们在种植完毕后无用的东西可以低价出售给福利院,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据我所知,后院的看守是个不折不扣的懒汉,他会在夜间十点过后偷偷跑出去和其他守卫一起玩扑克游戏……”

      那维莱特沉默着看着他,片刻后,他淡淡开口:“你貌似对此很了解。”

      “那是自然,”莱欧斯利得意地说,“因为我在这里的每时每刻、无时无刻都不想着逃出去。”他带着那维莱特来到他口中所说的“后门”——一扇小小的、却叠加着层层枷锁的铁门,虽然这扇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生锈风化,变得破败不堪,但也不难窥见其当初的威风与不容拒绝:更何况是对一个孩子来说。

      莱欧斯利让那维莱特往后退了一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抬起脚踹了下去。

      这扇风光不再的铁门发出一声濒死的呻吟,而后连带着它堪堪挂在把手上的铁链也摇摇晃晃地掉了下去。

      “幸好福利院的事情被揭发之后,这个小镇的人就搬得差不多了,”莱欧斯利伸手推了一下这扇门,没费多大功夫,这扇门就被他推开了,“不然要是今天我做的事情被揭发了,我十有八九得去警察局陪那些道貌岸然的警官喝上一壶的。”莱欧斯利一边吐槽着,一边弯腰钻进这扇小小的铁门里。

      那维莱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微风轻起,吹拂得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

      “你在看什么?”莱欧斯利问。

      “不……没什么。”那维莱特摇了摇头。

      而后他跟在莱欧斯利身后,在他矮身进来的时候,莱欧斯利还伸手替他挡了一下门后一块矮小的铁框,这才让他的脑袋免于遭受一次重击:“如果不熟这扇门的构造的话,难免是要磕碰到的,”莱欧斯利说,“小心点儿,这里都是生锈的老物件,要是不小心受伤了你可得去医院挨上几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去警局,你去医院,到时候我俩一个戴着手铐一个打着吊针,那可不知道有多滑稽。”

      那维莱特也跟着他笑:“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玩笑。”

      “但你不是笑了吗?亲爱的,”莱欧斯利耸耸肩,似乎对此有些不解,“既然觉得不好笑,那为什么还笑呢?”毕竟这个笑话确实怪没品的。

      “是因为你笑了,”那维莱特轻轻巧巧地说,“所以我才笑的。”

      “……”莱欧斯利沉默了。他抿了一下嘴唇,然后不动声色地拉起那维莱特的手,又冷着脸说:“以后不准对别人说这种话——听到没?”他难得地有些强硬。

      那维莱特却乐在其中:“好。”他的回答亦简单而准确,让莱欧斯利的心在霎那间跳得更加激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莱欧斯利似乎觉得眼前的场景不再那么扭曲可怖起来,被他曾经无数次试做牢笼和折磨的那个庭院,现如今也变的渺小又荒芜:像极了一位年轻时坏事做尽,却又被岁月带走所有值得信赖之物的、垂垂迟暮、满脸沧桑的老人。

      他和那维莱特并肩在这个院子里走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这扇破旧的铁门前——在他小时候要跑着才能跑完的距离,现在居然短短几步就达到了。

      “现在看来,确实没什么嘛,”莱欧斯利轻松地说,“也许只是因为它在我的印象中太过邪恶,所以才有幸成为了我这么多年的梦魇。”

      “是吗,”那维莱特轻声道,“那就好。”他看着莱欧斯利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于是他跟了上去,才发现莱欧斯利去往的地方就是他所说的“厨房”。

      虽然屋子里能被燃烧掉的东西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但还是不难从其构造和形制看出它曾经的功用——地上有一块地方被熏黑得额外明显,那维莱特猜想这块地方就应该是用来堆放“干草垛”的。

      “所以火灾是……为什么?”那维莱特好奇地问,“我猜是因为下人做饭的时候一个不慎,火星点燃了干草垛。但是那个人害怕被责罚,所以没敢将灾情上报,而是畏罪潜逃——才导致了火灾的扩大。”

      莱欧斯利闻言,竟惊讶地看着他:“我的上帝,亲爱的,你……”

      那维莱特眨了眨眼,心情顿时有些雀跃:“难道我猜对了?”

      “哈哈,”莱欧斯利笑了起来,似乎是为他这幅模样感到无比高兴,但很快地,他得给他亲爱的小三明治泼一盆冷水,“没有,”他简短地说,“但也不算完全猜错。”

      “好吧,”那维莱特低垂下眼睫,似乎是有些失落,他就知道,莱欧斯利是个彻头彻尾的、以戏弄他人为乐趣的糟糕的狼先生,“我早知道没这么容易猜对。”他别过头去,说。

      “别生气嘛,”眼看小三明治要自己跑进冰箱里了,善于观察和哄劝的莱欧斯利急忙找补道,“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还能猜到一点——毕竟我之前还刻意地给过你误导。”

      “误导?”那维莱特不明所以地重复。

      莱欧斯利耸耸肩,说:“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信息是: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所以如果有人想要蓄意纵火的话,自然是福利院里的人做最合适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是会将目光投注到其他人的身上。”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猜是你放的火?”那维莱特的眉头皱了起来,“莱欧斯利,”他十分严肃地叫了莱欧斯利的名字,“这是你开过最不好笑的玩笑。你明知道我完全信任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抱歉,”莱欧斯利认错速度十分快速,语气十分诚恳,“只是难免有一点怀疑。下次不会了,亲爱的。”莱欧斯利垂着眼,认错态度良好,面容乖巧,看着就像一只做错事情的大狗狗。

      那维莱特明明想继续生气下去的——可是看到对方这幅模样,他内心本就不旺盛的火苗就像是被柔软的果冻包裹住了一样,很快就熄灭、并且变得柔软起来。

      “没有下次了。”那维莱特刻意冷着脸说。

      莱欧斯利自然看出他的外强中干,但依旧保持着乖巧心虚的态度。

      “据我所知,其实这场火灾只是出于一场意外,”莱欧斯利说,“不过火灾发生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福利院继续生活了,所以我对这件事情的真相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位潜逃的杀人犯在深夜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查暗暗潜藏进了这家福利院——我说过的,后门院子的守卫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所以这位杀人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成功藏了进来……那么问题来了,饥肠辘辘的杀人犯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莱欧斯利眨了眨眼,看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说:“吃饭。”

      “对,”莱欧斯利点点头,继续说道,“所以他找到了厨房,并且在厨房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的他理所应当地躺在厨房柔软舒适的干草垛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在彻底睡着之前,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莱欧斯利微笑着,语气逐渐变得低沉,就像是给单纯孩子讲述鬼故事的坏心眼大人一样。

      但很可惜的是,已经二十八岁的那维莱特并不吃这套,他甚至都没能辨识到莱欧斯利话语中的恐吓意味,这让莱欧斯利颇有一种对三明治弹琴的挫败感——不过好在那维莱特总是会以他自己的方式挽救可怜兮兮的莱欧斯利。

      他听得很认真,临了还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所以那个杀人犯后面怎么样了?”那维莱特转头看向莱欧斯利,意识到他的兴致缺缺,不明所以的那维莱特愣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小狗的头发,“你怎么了?是又想到不好的事情了吗?”他想了一下,仔细地回忆起书上教人应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的内容,而后突兀又温柔地飞快亲了一下莱欧斯利的额角,“没事了。”他不大会哄人,只能有些生涩地说。

      “……”莱欧斯利摸摸自己的额角,而后完全出乎那维莱特预料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坏三明治。”他撇下嘴角,毫无征兆地说。

      “?”那维莱特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忽然被说成“坏坏的小三明治”也让那维莱特有些郁闷,他明明在尝试着哄比自己年轻的恋人,难道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不过好在,莱欧斯利恢复的速度总是很快的,所以他开始反过来安慰那维莱特,并直白地表达了自己想要一个更亲切的亲亲——那维莱特也答应了他。但在这种地方是不适合长久的蜜里调油的,所以那维莱特只是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而这也足够让莱欧斯利感到满足了。

      “吃饱喝足”的大灰狼拍拍肚皮,开始给那维莱特讲述着他想要听到的结局:故事的结局其实就是最老套、却又让大多数人满意的那一类,杀人犯在睡梦之中葬身在星点火光燃起的烈火之中,因为守卫的失职,火场灾情并未及时扑灭,熊熊的大火引来了消防队。当地下室的恶臭与被更多人注意、罪行再也无法掩盖,信奉上帝却又做尽恶事的修女让自己的丈夫将自己杀死,幸存的孩子们被救出,与福利院相关的所有人——从底层的看守小卒到上头的包庇官员,无一不锒铛入狱。

      莱欧斯利和那维莱特一边走着一边说。但不知为何,那维莱特始终觉得周围的氛围怪怪的——从他一开始踏入这家福利院的门,就感到仿佛有一双藏在深处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莱欧斯利。

      可每当他回过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莱欧斯利关切地询问他,“你今天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是因为不喜欢这儿的氛围吗?”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莱欧斯利想,毕竟是埋葬着如此多冤魂和罪恶的地方。

      “……好像有其他人在。”那维莱特说。

      莱欧斯利愣了一下,而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和那维莱特一样,他也什么都没发现。

      “可能是路过的村民吧,”莱欧斯利猜测着说,“虽然这儿的原住民大多数都已经搬走了,但难免还是有些不想离开的老人家在的。也许是他们路过好奇看了一眼也说不定——不过没关系的,这儿就是个废弃掉的地方,他们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

      呃……等等,不会真的是自己之前的玩笑话吓着那维莱特了吧?莱欧斯利莫名想道,其实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并不相信冤魂复仇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路人杀死泄愤的说法。

      那维莱特内心的不安感仍旧没有消失。

      但既然没有坚定的证据,那么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和莱欧斯利一起并肩慢慢地走着,观察着这栋老旧破败的建筑——直到经过一个熟悉的地方,莱欧斯利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本轻松自如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凝重。

      他沉默着看着那个黑黢黢的入口,想起绝望与悲恸并存的过往。

      本应该死去的他被另一个人拯救——纵使他从不信仰上帝,他在此时也无比希望那个将他托举起的孩子能够在天堂享尽一切他该享受的幸福。

      “我想下去看看,”莱欧斯利忽然说,“即使知道地下室早已经被清理,现在存放在下面的除了几张破旧的病床外就没什么了,”他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但我还是想下去看看。”

      “……”那维莱特沉默片刻,然后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就算啦,”莱欧斯利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下面阴沉沉的,太恐怖了,一点儿也不适合你。”

      那维莱特本想说“没关系”,可一向迟钝的他不知为何在此刻竟然敏锐地感受到了莱欧斯利话语中隐藏的台词:他只是想一个人去走走而已。也许是缅怀,也许是告别,总之,他不该和莱欧斯利一起下去。

      “你是更光明的未来,”莱欧斯利托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我是要告别过去的阴暗。”这件事情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做——他不该在此刻接受来自太阳的庇佑,至少是,此刻。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那维莱特妥协地抿了抿唇,说,“我在外面等你。”他轻轻地说着,安静而宽容。

      “……谢谢你,亲爱的,”莱欧斯利微笑着说,“我保证,一定很快就回来。”他放开那维莱特的手,孤身去往那个漆黑而阴森的入口——像是地狱恶魔大张的血口。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昨晚梦境的些许碎片:血肉模糊的莱欧斯利、浓重的硝烟味与低沉无力的话语……梦中的他是如此绝望、如此无助。

      那维莱特心中的不安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回过头去——他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因为反应不及时而未来得及完全躲避的身影:却也仅仅是窥见了对方的衣衫一角罢了,对方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甚至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

      脑海警铃大作。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先动起来:他朝着莱欧斯利奔去,用力地抓住了已经踏进地下室门口的、莱欧斯利的手臂,他的力气不小,莱欧斯利被他抓得忍不住吃痛地皱眉,但还未来得及询问他怎么了,一声巨大的、几乎能将人耳膜穿破的爆炸声便忽然从脚下迸发出来。

      霎时间,地动山摇、房屋倾倒,无数的碎石砖块从头顶砸下,仿佛地震爆发般的晃动感让莱欧斯利几乎无法稳住身体,他感到一阵眩晕和呕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本就遭受过一场大火变得脆弱不堪的房屋在刹那间解体,坚硬的砖瓦犹如破碎的瓷器碎片一般片片掉落。

      一块砖石当空落下,莱欧斯利伸手挡了一下,石头没能落在他的脑袋上,却也将他的手臂砸得生疼——来不及思考更多,他与那维莱特一起朝外跑去,连片的房屋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不断地倾倒,扬起的粉尘、火药的气味、巨大的响声……无一不让莱欧斯利感到四肢僵硬、身体发凉。

      那维莱特在此时却显得异常坚定:他拉着莱欧斯利的手,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在粉尘弥漫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出口,但就在他们即将逃离之前,又一声爆炸——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响起。

      那维莱特依旧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就犹如在会场时,他也是最先发现女孩不对劲的人那样。震耳欲聋的声响响起,围墙如玻璃般被击碎,大块大块的石头掉落下来,莱欧斯利被呛出了眼泪、不断咳嗽,但还有几步、还有几步,他们就能到达安全区域了——

      是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碎裂声。

      以及轻柔却也坚定有力的、推在背脊上的一道力量。

      莱欧斯利被推得往前踉跄一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好,并迅速地回过头去:

      “Neuvi!”他惊叫起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那维莱特沉默着,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吓人的痛呼,所以他选择紧抿双唇、闭上眼睛,不发出声响、也不去看爱人悲恸的眼神。

      但依旧有一股粘稠的、血腥的液体缓慢的从他的身体内部流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针刺破了的、装满了水的气球,那些液体顺着破了的口子从容器里流出来,然后流淌在地上,蔓延到他的指尖。

      于是他的身体能感受到,他的鼻子能闻到,他的手能摸到——纵使不言不看,但它们依旧是存在的。

      “Neuvi…Neuvi…”他的爱人犹如啼血的杜鹃,难过且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

      于是他不得不睁开眼,望向莱欧斯利——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余震已经停了。

      “我没事……”那维莱特小声地安慰他说,“只是看着有些严重而已,其实并没有砸到要害位置……”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被砸到的手臂和肩胛——这块围墙不同于那维莱特家的围墙,坚硬的石头上面还带着防止他人潜入的、细细密密的玻璃碎片和生锈的铁片,这些东西刺进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流了很多血,白色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了——与此同时遗憾的是,现在受伤这两个部位并不听从他大脑的使唤:剧烈的疼痛过后,便是痛到极致的麻木,所以现在非要问那维莱特现在的感受的话,那么他的回答只会是,还好。

      莱欧斯利跪在他的面前,感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你怎么能……”言语犹如尖刺一般哽在喉中,让他无法继续说出后半段话。

      “我能,”那维莱特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我不推开你的话,它就要砸到你的头上了。”他闭了闭眼,感到有些困顿。

      “……”莱欧斯利沉默着,低声哄劝着那维莱特让他别那么快睡着。在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这场爆炸案一定是有预谋的,从埋在地下室的炸药来看,这个人也许一直在监视着他的生活——

      莱欧斯利忽而感到背脊一阵发凉: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邪恶的眼睛盯上了。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但那维莱特依旧因为失血和疼痛暂时失去了意识,幸好暂时没有生命威胁;莱欧斯利也不得不因为忽然出现在被封禁的场所和爆炸案的当事人而被警察带去警局审讯——诚如莱欧斯利一开始所说,现在他俩一个昏迷着进了医院,一个坐在警察办公室里做笔录,真是好不郁闷。

      早知道一开始不开这玩笑了。莱欧斯利难过地想,以及,他希望面前这位警察先生能快点儿把他想要问的问题问完: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还想快点儿赶去医院看那维莱特呢。

      警察先生把大概事情过程了解了一遍,在装模作样地训斥完莱欧斯利的不当举动后告知了他另一个噩耗:第二枚炸药就装在他们开来的那辆车上,如果莱欧斯利没有去地下室而是直接回去,那么他们就会被炸死在炸药启动的车上。

      而且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也被人拿走了,警方无法获取到任何犯罪嫌疑人的信息,甚至是一个指印、一道鞋印都无法发现,可见这名犯罪分子的奸诈和狡猾。

      “好了,回去吧先生,这件事情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警察坐在座位上喝着茶,“你的爱人还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你呢。”

      莱欧斯利深吸一口气,而后扬起了一个标准微笑:“好的。谢谢您,警官。”

      “不要冲动做出错事。”临走前,警官还特地嘱咐他道。

      “当然了,警官先生,”莱欧斯利笑着说,“我可是恪尽职守的五星好市民——是不会做出违法事情的。”

      警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是吗……那就好。”

      莱欧斯利在背地里咬了咬牙。

      他发誓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家伙找出来——然后给他的肚子上狠狠地来上几拳!

      ——TBC——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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