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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花孔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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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姜重海此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对沈慧大打出手。
这场滑稽的闹剧最后以离婚收了场。
由于姜重海婚内出轨,家暴。最后姜离的抚养权归沈慧,沈慧拿着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带着姜离回到了外婆家。
她治愈了那么多的人,听过那么多的故事。可偏说服不了自己。
沈慧手指攥紧。“其实原因很简单,她承受不住她父亲长时间的出轨和家暴。”
听到这,池泽紧蹙的眉又更加深了一下。
“她长得很像她的爸爸,就算年纪那么小,她的眉眼都与那人那么相似,尤其是哭的时候。”她继续说着。
每一次她看到小女孩,那张可怖的脸就会倒映在自己的脑海中。那张让她自己恶心又排斥的面目挥也挥不去。
沈慧不经意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脖颈往上三四厘米处,哪儿曾被人生生扯下来的一块皮,就算后来愈合,也不会有毛囊再生长出新的头发,缺失的那份情感永远也找补不回来一样。她后来的发型一直都是低马尾,那是为掩盖这块悲伤,这块血淋淋的痛的低马尾。
姜重海是沈慧人生的污点,痛点。纵使时隔多年,再提起时,这棵扎在她心里深处的尖刺一直都在刺痛着她,拔也拔不出来。
当小姜离对她哭喊着妈妈不要离开的时候,心里的记忆又开始倒影,她仿佛看见了又一个姜重海,铺天的阴影瞬间变成魔鬼将她蚕食。
她最后逃了,逃到了美国,也逃避了自己作为一名母亲的责任。
“我想,她也是怪她的吧。”
“她跟她说,你要乖,要听话。”
“但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当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句话时,她也许就已经是位不合格的医生了。”
“乖这个字冥冥之中就会给人架上一个枷锁,人的情绪就会在这个字下克制起来,他们不能放肆地哭闹,发脾气。久而久之,压抑许久的痛也许在某一天就会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伤人伤己。”
“所以你想发泄,释放,反抗。这些都可以。箭弦绷太紧很容易断掉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他安静地听完沈慧说的这些,很奇怪,刚才喧闹的过道此时鸦雀无声。
良久,缓缓问出:“那她现在是什么样的?”
沈慧提了一下唇角,语气有些苦涩。
“她依然很乖,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懂事又听话。”
沈慧站起身,她将照片放回侧兜里,看着窗外促而飞掠的鸟,轻声叹出口气。
“终究是我们做长辈的对不起你们。”
听到这句话,池泽抬起头,眼神在她的手机屏保上一晃而过。有些疑惑的看着沈慧。
他听见自己有些闷闷的嗓音。
“她……”
“是你的女儿?”
沈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她和你都在一中,你俩以后会认识也不一定哦!”
那是池泽的记忆中第一次认识姜离。再后来,宋玉谣在国外的疗程结束,她住进了康复中心,池泽回国后将那个人打进了医院,父子俩大吵一架之后他就独自搬出去住。
他的世界被简化成只有外面和康复中心两个地方,驻足的地方皆被掩上一层灰白。
就像一只流浪的猫,哪儿能避雨他就在哪儿,对他都无所谓了。
直到……他碰上姜离。
那是在一中的通报批评栏旁,几个人在一旁议论着,他们口中那个不堪的主人公就是池泽。
“我靠,干出那样的事情才只是通报批评?”
“没办法,人家里牛逼。谁让人家命好呢?”
白纸上一旦有了污点,那这张白纸就成了废品。他们自动忽略了左边光荣榜上的人,自动忽略了那个本该闪着光,屹立于苍穹之巅的天之骄子。
远处靠在梧桐树下的池泽静静地观望这喜剧又讽刺的一幕。
那时,一个纤弱瘦小的身影从左边走进了他的视线,是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那个姜离。
“在背后诋毁他人,你们以为这种行为又很光彩吗?”
她审视着面前的面面相觑的恶臭嘴脸,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眼里是别人不能轻易窥探的深邃明亮,坦坦荡荡的。
“我理解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你们无法接受自己很多方面都不如别人。”
“要真有本事,去摘了那上面的排名啊!”姜离呵声,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伸手指着光荣榜上的他。
换做以前,池泽对于这些诽谤一向无所谓,他懒得解释,也懒得关注这些人毫无水分的对话。
可他看见了姜离,他也不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就像心里堵上的一团棉,瞬间被人抽丝剥茧的扯出去一样,胸腔里终于拥有新的容量灌进新鲜的空气。那种感觉真贼他妈有劲。
时间一晃,学期已过了大半。姜离已经好几天没跟池泽一起放学了,她看着自己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让她心情很差。
她不想挣扎了,刚合上练习册。手机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姜离看着对话框发了好半天的愣。
干干净净的界面上只有一条【你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后面就是池泽发的消息。
姜离想起那天下车她蹲下系鞋带的时候把已经解锁的手机顺手递给了池泽,他就是在那时候用她的手机加了他自己的微信。姜离看见了也没阻止他,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输入,事后还不忘调侃池泽。
“惯犯啊,你也这样加过别人?”
“没有,就你的。”池泽姜手机递给她。
“有个联系方式我好方便找你。”
姜离听这话脸瞬间热起来,“找我干嘛?”
池泽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模样估计是又想歪了。“不是你说要一起上学吗?我总不能天天像今天一样盲猜吧。”
一句话打消姜离的念想。
姜离“……”
池泽:【在哪儿?】
姜离:【图书馆】
两秒后,对方拨了一个电话过来。
“吃饭没?”
“没,我不怎么饿 。”
对方没回复,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不一会儿,她收到了一个定位。
【来这儿。】
姜离到的时候,池泽坐在饭馆靠右旁的座椅上,姿势懒散。修长的手指不停敲打着输入键,眉眼紧蹙,表情认真严肃。看起来像在回复什么重要消息。面前的桌子上摆满的饭菜,他一口都没动。
姜离没打扰他,在他面前安静地坐下。
感觉到面前覆盖了一片阴影,池泽抬眼看了下姜离。
此时,他刚好敲完句号。
“他家菜味道不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这些你挑着喜欢的吃就行。”说着,他放下手机伸手盛了一碗汤放到姜离那边。
“你不吃吗?”
“有点事,你先吃着。”
姜离看见他转而忙着手中的事,也没再打扰,兀自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这家店的菜的味道还不错,尤其是糖醋里脊,甜度刚好又不太腻。
“这个还挺好吃的。”
姜离夹起一块糖醋里脊,这家店里的筷子比寻常筷子长一些,姜离夹起的角度刚好对着池泽的方向。
池泽看了一眼,突然身体往前倾,将里脊含进了嘴里,整个过程自然得像是已经发生过千百次一样。
姜离“……”
“嗯,还不错。”
他甚至还点评上了,一点没发现姜离在半空中顿了半拍的手和瞬间涨红的脸。
姜离迅速收回筷子,看着他用过的那一小半截。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行。
整个过程她都吃得很慢。池泽时不时会抬头看她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姜离又会往嘴里塞团米饭。
到后面,她实在撑不下了。
池泽终于熄屏,把手机放回裤兜,他看着姜离一只手拖着腮帮子,一只手用筷子戳着米饭,眉头紧锁,看起来食之无味的模样。
“饱了?”
“嗯,塞不下了。”姜离嘟囔。
话落,池泽起身走到她座位旁边扯过她的书包拎在手中。
“你还没吃呢?”姜离仰着头看他。
“来的时候吃过了。”
“还要去图书馆吗?”
姜离盯着被他自然接过去的包,反应有些慢。她摇头,闪了闪长长的睫毛。
“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两人并肩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池泽发现姜离从刚才开始兴致就不高。
“怎么了?心情不好?”
姜离仰头对着天空叹了好长一口气。
“我做不出来题。”
“介意我看看么?”池泽看着她指了指手中的书包。
“随便吧,别污了你这昔日学神的眼睛就好。”她自顾自的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指节厚的笔记本里,笔记做的规规整整的,她的字算不得惊艳,字体偏圆润,但好在写的整整齐齐,排版也很好看。
仔细一看,确实有有问题。
半晌,池泽加快步子将前面的人扯到旁边。表情严肃得像公司老总训下属一样。
“姜离。”
“笔记记得太细,重要的不重要的你都一锅炖,这样很容易忽视重点。”
说完,他又翻开她的练习册。
“修改可以,但是你直接又把整个过程写了一遍,错的那一步被前面分散了注意力。后面就很容易记不住。”
“治病救人都需要对症下药。你在煮大杂烩?姜大……厨师。”
……
姜离呆在原地,她被训懵了,他看人作业还连说带内涵的。明明是自己的作业,怎么他还炸毛了。
“……”
“厌蠢症”她觉得这人绝对有厌蠢症。
姜离一把扯过作业和书包,她也火大,本来写不出来就烦,还被这人训一顿好的。
甩下一句“不劳您费心。”就跑了。
周三,午饭过后,姜离和周悦去小卖部买了冰淇淋在操场上闲逛。
不远处的看台下正在打篮球赛,随着篮球落筐,外围的一群女孩时不时地发出热烈的尖叫声。
肖奇被这些呼喊声激励,肾上腺素飙升,他给观众上演了一个十分骚包的走位传球。分心的结果就是球被对方抢走,传球失败。
但局势并没有因为这段插曲而发生变故,不远篮板下,池泽拔高身影疾步在篮球进框的最后一刻起跳拦下进球。随后双方又重新开始抢球。
姜离看着那个手中运着篮球疾步的少年,前额被汗水打湿,在阳光的照拂下更加肆意,青春。他手中的篮球每拍打着落地一次,姜离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和漏一次,停滞一次。
是了,这才是他,是那个连风都眷顾的不羁少年。
赛时接近尾声,池泽压着手中的球,躲闪,往右,抛给对方一个假动作。他速度太快,在对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下一步的时候。
他突然原地起跳,篮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计时器倒计时“3,2,1。”
“砰——”
哨子声同时响起,篮球稳当落框。池泽给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压哨球。
“漂亮,这球进的牛逼啊姜离。”周悦看热血沸腾,她拉着姜离的手臂不停地晃她。
“球不是姜离进的。”姜离笑着应她。
周悦反应过来:“太激动了,没断好句,欸不重要了,卧槽池泽这球真的进我心坎里去了啊啊啊啊。”
周悦一脸的不值钱模样,而场上的人即使比赛结束了都在不忘散发自己的魅力,漂亮的下颚线下,喉结滚动。捏住水瓶身的指节骨感又修长,活像一个妖孽。
“花孔雀。”
姜离小声骂了一句,许是玄学,在姜离嘴巴都还完全闭上时,对方的视线就像有感应一般往姜离这儿来。
见鬼,姜离看一眼就心虚的躲开。
矿泉水瓶稳当落入垃圾桶,他看见池泽正抬脚往这边走。
姜离下意识的想法就是跑。
“周……周,悦。”
话还没说清楚,她人就被周悦拉着往火坑里跳。
“姜离,他是不是朝着我们方向过来了啊?走近一点,走近一点看啊。”她推搡着姜离 。
姜离心里近乎绝望:“周悦你个花痴。”
直到池泽驻足在她倆面前,周悦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冲她姐们儿来的。
“怎么有空来看球了?”
“跟你有关系吗?”姜离没好气道。
池泽瞧着她撇着嘴的模样,一看就是还在因为前天的事介怀。
“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