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无归期》粘粘糕

13、chapter13

　　chapter13

　　兰杏下车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喜欢什么告诉我。”
　　回答她的是一阵车尾气。

　　装什么呢。
　　兰杏选了几张最好看的照片，和日出一起凑了一个排版。
　　文案只用了一个表情。
　　彭月在下面问她：我不在谁拍的啊。
　　兰杏：摩卡。

　　好，我是狗。盛南屹把她的朋友圈滑上去，又给滑下来，特意欣赏自己的作品，却觉得兰杏那张脸是越笑越难看。
　　点进她的朋友圈，还有上次去看的爵士音乐会的纪录，不过没有自己的照片。
　　评论区赫然是凌清逸的评论：下次还看。

　　好啊兰杏，小小年纪会养鱼。盛南屹对她刮目相看，他原以为兰杏只是和那些小姑娘一样喜欢买买包买买包，原来养鱼也是一把好手。
　　小瞧她了。盛南屹把她果断屏蔽，到了半夜又睡不着，把她拖回来。
　　一定是太久没有恋爱了，才会被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给拿捏在手心，他一边心里在想兰杏到底对谁有意思，一边想要不答应去相亲算了。
　　一夜无眠。

　　Larry在公司看到他，眼下一片青黑，俨然是没好好休息，她忍不住给Monira发消息说老板应该是被甩了。
　　Monira早上晨会刚被盛南屹骂了一通，一肚子怨气，狠狠敲字：“我要是美女我就追到老板再把他狠狠抛弃。”
　　Larry：干嘛？
　　Monira：让老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里永远住着我这个白月光。
　　Larry：Monira你清醒一点！你儿子三岁了！
　　Larry一边敲字一边偷笑，浑然不知他们聊天的主人公已经凑了过来，“笑什么？”
　　“啊，老板，没有，我脸痒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刚到市场部，Larry就冲出电梯。
　　她再也不跟盛南屹坐一个电梯了，看见他仿佛看见了被扣的工资条。

　　讨厌什么来什么，盛南屹一夜无眠的罪魁祸首竟然会出现在他公司。
　　Monira在宣企划部负责广告创意，这期需要一个小提琴手拍摄加录音，刘贞臻收到信息就发给兰杏。
　　兰杏也没想到盛南屹会真的出现在公司，她以为他是个闲散老板，结果盛南屹还事事亲力亲为。
　　Monira告诉她：那个脸最黑的就是她们大老板，上班从不迟到，害得他们的企业文化第一项就是不迟到。
　　兰杏嘴巴张成“O“型，还是她对老板们刻板印象了，这世上还是有好老板的，比如高嵘比如凌清逸。他们对自己严格，对员工亦如此。
　　Monira说：“一看就是性生活不和谐。”
　　“？”
　　Monira意识到兰杏才是个大学生，满嘴跑火车的嘴收敛了一些，“一看就是没女人，雄性激素太发达了，脾气那么差。”
　　当然Monira的话有夸张，盛南屹虽然严厉，但却是个好老板，带领的高管团队动作高效，他作为领导赏罚分明。之前张祺的事情闹的全公司沸沸扬扬，他一个人做主，匿名调查情况属实后开除张祺和何萍。
　　而公司有他的带领，到现在每天的股票都很可观，她们偷偷买了公司股票，每天都希望盛南屹能够带领他们多赚点钱。
　　盛南屹虽然是最大股份持有者，公司也是他们家的，却没有坐吃山空，愿意带有能力的实习生又愿意解决他们工作上的问题，有点脑子的员工都不会真的讨厌他。
　　不过大家谁不是嘴上骂骂领导，收到工资的时候又感恩戴德。
　　这次的广告讲求长镜头，没法切镜头，所以没找专业的模特，兰杏头小脸小，五官精致，除了身高差了些，如果去传媒公司也是一把手啊。
　　兰杏拒绝了Monira叫她做自媒体的提议，现在人做什么事情放到网上就会被放大，人肉起来可太可怕了。
　　她悄悄瞅了一眼会议室，百叶窗挡得密实。盛南屹长得跟男模似的，怎么不去拍点商业杂志，绝对卖爆。
　　Monira虽然嘴上跑火车，工作却很细致，审美超前、调度能力又强，兰杏还没真正步入社会，从她身上也学到了很多。
　　站了一天，拍了三组影片，底稿废了一大片。
　　索性最终的成果不错，Monira越看越欢喜，兰杏饰演的是忙碌的小提琴家，醉心练习身体劳损，进入盛云旗下的私人医院就医。整个影片可以体现盛云高端的私人医院保密度高，医疗设备超前，医生学历都是顶尖。
　　Monira给了她一份工作餐券，就去修片子了。
　　兰杏心里感慨好辛苦。
　　明明已经是饭点，公司食堂却没几个人，兰杏饱餐一顿后经过几个工作区，年轻的工作者们埋头苦干。
　　原来外人只是看到写字楼亮起群星，却不知道是里面的人们用身体添砖加瓦。
　　盛南屹忙起来也加班，虽然他并不支持加班文化，但很多工作讲求时效性，盛云公司福利好，大家也是自愿加班。
　　他一层一层探访下来，大多数人都还在工作岗位上。
　　“周舯，这个月，挑几天，全公司分批放个假。”
　　“去瑞士，玩蹦极。”
　　忙碌一天的员工们从公司内网上收到了消息，纷纷雀跃，大喊着盛总万岁！
　　大家总说一些外企才会有比较好的待遇，其实盛云是中国人创办的，没有外来企业背景，却有着很好的工资福利待遇。

　　过了半月，兰杏在地铁上广告上看到了自己。
　　车牌限号，她要去市中心的图书馆借原版乐谱。
　　她拍下来发给Monira：Monira姐，你拍的真的好好啊。
　　Monira说：那当然了！
　　工作十年的姐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会被兰杏这句真心的赞美戳中内心。
　　Monira：你太美了。

　　新学期还没到，但兰杏想提前选曲子，读到第三年，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专业老师推着走。
　　她刷了身份证进去。
　　图书馆温度低，她穿的无袖的衣服有些微冷，手臂上起了细密的鸡皮。
　　纸质书本的味道在这个网络时代显得很特别，兰杏挺喜欢书墨的香味，有些同学会用平板当乐谱，她总是喜欢打印下来，纸质的东西有自己的价值。
　　她去西方音乐区寻找。
　　她找到一本Helen原版的《勃拉姆斯奏鸣曲集》，想去影音区借一些原声碟。
　　市中心的图书馆建得很大，兰杏下了两层楼才找到影音区。
　　恰好遇到了熟人。
　　凌清逸也在借碟。
　　她悄悄压低嗓子问他，“你借的什么碟呀？”
　　凌清逸给她展示手里的东西，《80年代流行音乐》。
　　他的音乐审美怎么还和咖啡店的风格贴进起来了，兰杏偷笑。
　　凌清逸在备忘录上打字，问她：【一起吃饭？】

　　凌清逸说自己是江城人，口味清淡。
　　兰杏也不爱吃重油重辣的东西，两个人决定在一家申城本地面馆进行他们的晚餐。
　　兰杏点了一碗普通的牛肉面，加了一个荷包蛋。蛋是流心的，用筷子一戳就流到汤里。
　　“喜欢吃溏心蛋嘛？”凌清逸看她拿筷子戳蛋，不禁发问。
　　“还好啦，只是好玩。”酱油色的汤融进了半熟的鸡蛋黄，一下就不见了。
　　凌清逸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小小的面馆里，坐满了刚打工完的人们，大家累了一天，用一碗面将自己疲惫的身躯重塑起来。
　　“其实我刚毕业的时候，走进一家大厂。”凌清逸看着他们，也想起了自己永无白日的那段时光，“工作特别辛苦，每天都要加班到半夜。但是给的钱多呀，那能怎么办，咬咬牙，继续干。我们组里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身体也还算不错吧。上头的领导才不管你做了多少，他们一个小时后要，你就得加班加点去做。
　　那段时间每天都不知道干了什么，回了出租房就睡着了。”
　　凌清逸讲那段故事的时候表情很平淡，“后来我组里一个男生死了，猝死。那天以后我就辞职了，现在的公司，毫无人性地压榨员工，什么《劳动法》在他们眼里就是空气，给一点点钱还要你卖命。太没有人性了。”
　　“所以你后面就自己开咖啡店了吗？”
　　“对，我想慢一些，再慢一些，不光是我自己。”凌清逸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光芒，“我希望来我店里的每一个客人，都能忘记自己的烦恼，听听音乐喝喝咖啡，不要那么急。”
　　凌清逸说这些话的时候神采奕奕的，兰杏却没有再说话。

　　她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孤独无趣，尤其是彭月不在身边。她一个人上课一个人练琴，有男生对她示好，兰杏也并不排斥，靠近了才发现，他们只是想通过最低廉的手段去得到她。
　　兰杏变得更不爱说话。走出校园做兼职的一段时间，虽然辛苦但是她脱离了那个乌托邦。但她不信任任何人，她经历过不发工资的老板，遇到过不讲理的家长，不听话还辱骂她的学生……她早就失去了共情能力。
　　兰杏发现自己看感人的电影也不会流泪，被讨厌的人责骂也不会生气。路过的老人她不想扶，卖花的小女孩她并不理睬。甚至小姨的抑郁症，她都从愧疚自责变成了毫不在意。
　　她有时害怕，有时又庆幸自己失去了让自己过很痛苦的能力。
　　她逐渐从一个高敏感的人变成了一个钝感力很强的人。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她减少了内耗。
　　明明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呀。
　　凌清逸的声音很好听，像低鸣的大提琴弦，可她却听不见。

　　与他道别后，兰杏回到家里。
　　无聊的时候，就会整理房间，她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通，用吸尘器吸走灰尘，用梳子梳理摩卡的浮毛。
　　整理衣帽间的时候，兰杏有些走神。里面琳琅满目地放着她最喜爱的包包、衣服、首饰、鞋子。
　　她突然好像失去了兴趣。
　　不，兰杏是不会失去物欲的。永远不会。

　　Dior的项链闪闪发光，兰杏把链子对折再对折，往防尘袋里面又推了推。

　　辗转反侧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盛南屹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