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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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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寒过来其实是想说发文章的事。
众所周知，非升即走的研究员需要文章来度过考核，一是数量，一是质量，想要转长聘，赛道还卷得很。
而余乐人到现在，只有一篇综述。
基础医学这块发文章，一向较为缓慢，普遍返修都要半年以上。而主刊的话，返修补实验花费4年5年的都有。
“老师，我觉得我这边的数据量，整一整可以发篇子刊。”汇报到后头，林清寒直接开门见山，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坚定。
余乐人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快？”
话音落，他反应过来。林清寒在他这已经待了一年多。这一年里，平均两周产生一个有效数据，积攒积攒，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每天他都是实验室最后走的。
有时候余乐人都想劝劝自家大弟子对自己稍微好些，但遗憾的是，据观察，他的爱好好像就是科研。
“有目标期刊吗？”
“nature communications。”
余乐人点头表示认可，但同时也有些疑惑。视线里，青年的身子挺拔，像一株不肯折腰的白杨。
“我觉得，你的课题，应该可以往高点再投投。”
林清寒：“老师，我觉得我的课题母题有些大，出发点是未了探寻某一方向的空白，我有信心能冲主刊，但至少还要3年。”
这已经是很乐观的情况。
三年以后，也离余乐人的考核期不远了。
林清寒垂眸，凝视PPT里的数据图表。
NC从提交稿件到录用约6-7个月，这几年的影响因子稳定在十几分，录用率相对来说也比较友好。
“那我们先看看数据吧。”
实验结果充实，讲起故事来才能有理有据。
两人打了版草稿，确定了几种可能会被审稿人质疑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该补的补，该往后推的推。
写完初稿送审已经是年底，幸运的是，没有编辑拒绝送审的情况。
趁着结果还没出来，余乐人带着实验室的人组织了次户外滑雪，就算是平时冷淡如林清寒，都在摔了几个屁股墩后，露出吃闷痛的神色。
“落地的姿势不够优美，1分警告。”
作为导师的余乐人，仗着自己娴熟的技能，在前面嘲笑自己的学生们，又被不知道从哪来的雪团子砸了满身，最终演变成1对3的打雪仗场面。
“停停停！我投降。”
“还没正式开始呢，老师。”
“那也太不公平了吧，你们人多我2倍诶。”
林清寒掏出手机，把这一点也不尊师重道的一幕，记录在了相册里。
……
转眼间已是暮春时节，林清寒这篇成功接收，正式online。
学院的公众号会对影响因子和知名度还不错的文章进行报道，林清寒的这篇也上了版面。
“A大基础医学院，余乐人研究员，在NC上发表……啊啊啊啊！我导师上推送了！我师兄上推送了！”
“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大孝子无外乎如此！”
“打响文章发表第一枪啊哈哈哈哈。”
公众号的内容一发出来，就被何晴关注并转发，字正腔圆播报。而后孙浩加入，一个人的惊喜变成两个人的鬼哭狼嚎。
两人齐刷刷盯向林清寒：“师兄师兄！我们要抱大腿，求做腿部挂件！”
“那你们内部竞价吧。”林清寒淡定地继续研磨手里的组织样本，“两个人有点多了哦……”
两个活宝对视一眼：“师兄，你学坏了！”
“抱大腿，我正缺腿部挂件。”被选择性遗忘的余乐人幽幽道：“我等了半天，怎么没等到我呢？”
何晴：“清汤大老爷，冤枉啊。”
孙浩：“我们早久是您的挂件了。比窦娥还冤!”
一段时间后，实验室安静了下来。孙浩在公共平台上约了下午一点半的仪器，前处理结束，带着样品和校园卡匆匆出门。
实验室虽然不大，但现在人少，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应的实验台。余乐人的位置则在最角落里，当时他安排的时候，就是怕自己给学生带来不自在。
但实验不能不做。
急着出成果的年纪，一味催学生，自己当甩手掌柜算什么。学生是从0开始，青椒可是做了少说八年实验了，更好上手才是。
谁急谁来。
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青年身姿挺拔，从试剂架的缝隙里望过去，只能看见口罩上面优越的鼻梁与金属眼镜框。
可不是每个人都是林清寒的。
余乐人想着，自己上翘的嘴角越发压不住。
实验要紧，实验要紧。
研磨组织一般要么用玻璃研磨棒，要么在研钵里辅以液氮进行。
林清寒这波样品是肿瘤组织，一部分准备做免疫组化，一部分想研磨后裂解跑WB或是提RNA。
刚把样品粉末分装到eppendorf管里速冻好，孙浩脸色难看地进来。
“师兄，你有时间吗？”
虽然平时孙浩和何晴就是两活宝，但也不是什么也不会的傻白甜。
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清寒把样品往干冰里面埋了埋，快步往平台去。
“什么情况？”
“我本来是想看A蛋白和化合物有没有互作，前面也是做了些其他验证，但是开头这个pH scouting一直不理想，有点奇怪。我去问平台老师，她一直爱答不理，让我自己摸索。我是培训过，但没实操过，培训起来都觉得不难。”
“我实在是搞不定了，就那四种pH。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孙浩语气里都是丧气。
途径平台大门，管理仪器的潘老师从玻璃隔间里抬头，突然道：“你们组的孙浩怎么回事，操作都还不熟练怎么能独自上机呢？这仪器大几百万呢，弄换了怎么办。培训过了还不知道，下次我干脆把你权限取消算了。”
后面半句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直冲冲对着孙浩。
孙浩当即就黑脸了。
这话说得，什么神仙能听一次培训课就熟练精通了啊。
这样子要仪器管理的老师做什么，开门关门吗？
林清寒知道这些老师的尿性。
平时对面不相识，一有问题就“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记得平台有说，有问题可以请教仪器管理老师的。”林清寒的话语很和善，抱以歉意的微笑，“可能您当时在忙吧，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师弟只好叫了我。”
潘琳脸都变了，锅盖头发型下，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中都要冒出火花。
但林清寒的话说得客客气气，实在是叫人无法争论。
潘琳有气无处使，转而在工位上把键盘敲得劈里啪啦响。
两人快步走到仪器前，再次检测了下实验步骤。
之前有做过，因着复杂的实验步骤和各种奇葩的问题，林清寒对这个实验记忆深刻。
两人复核了一遍，原是有一管平台提供的试剂，分装的标签模糊不清加混了。
“没想到，居然错在这一步上。”孙浩气笑了，拿着两管标识相近的试剂，恨不能喝了他们，“任谁能认清这是A还是B啊。”
“平台老师能再不靠谱点吗？就不能写规范点？”
林清寒摇摇头：“我估计是不能了。”
两人手头忙活，孙浩拿着本记录要点，不时提问，期间手机微信一直滴滴响不停。
等确定适宜的pH，基线较为平稳不掉之后，才有时间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只见平台的微信群聊里一片火热：
14：13
潘琳：@陈沉，你的样品没有按照规范处理，下次这样直接取消权限！
潘琳：@全体成员，群里请实名，未实名一律提出群聊，@爱潜水的乌鱼子@网名总是撞车@彳亍@AAA山竹批发王总
潘琳：平台仪器不要戴手套使用！
潘琳：不允许代刷上机下机，如有下次，取消权限！
……
看到这，孙浩忍不住吐槽：“这么大火气，都到95可以煮样了吧。”
14：27
李一言：老师，我昨天送的核磁样品还没有结果，请问是漏打了吗？
[此条消息潘琳未回]
14：56
宋卫国：@小宝妈咪，请问平台有xx仪器，和做YY实验的条件吗？
潘琳：宋老师，有的！YY实验需要的条件和耗材，我们这边都很全的！
潘琳：仪器图片1.jpg
潘琳：仪器图片2.jpg
潘琳：耗材图片1.jpg
潘琳：耗材图片2.jpg
平台微信群里不仅有学生，也有一些老师，一般不出现。
林清寒挑眉。
他们打开手机，正好看到宋卫国的消息发出来，而潘琳几乎是秒回。
林清寒若有所思：“宋院士要做YY实验？”
“什么情况还能让院士出马问有没有条件？嗯哼，一般人都没这待遇吧。”孙浩一眼发现盲点，“而且，潘琳舔得也太快了，我都能相象出她的语气声调了！”
“对科研圈祛魅了。”
林清寒无法反驳。
仪器继续跑，估摸着时间，两人开始配制DMSO梯度和化合物浓度梯度，主要是孙浩配，林清寒在旁边看着。
“这里，DMSO的梯度，我一般会在4.8%基础上再往下配，比如4.5%。我们的化合物要落在DMSO的梯度曲线之间，按照之前的经验，化合物的落点一般低于5%，即使是按照5%去操作的。”
林清寒快速在protocol上列出4.5%对应的DMSO用量和PBST用量，孙浩直点头。
一阵脚步声靠近。
“同学，你们仪器使用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吗？”潘琳的声音格外温柔贴切：“都可以咨询我们的。”
孙浩一阵恶寒，直接把样品加错管子了，抬头看了眼，潘琳还是那个潘琳，锅盖头发型不变，但她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个和善的微笑。
林清寒从这边望过去，看到了八九个胸前挂着蓝带工牌的“中老年人”，在平台的仪器周边转圈或是拍照。
心下了然，这是学院或者其他别的老师来检查，而潘琳想要表现出自己非常热情关心学生的实验和困惑。
说来也是奇怪，四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社会上是不算年轻了，在高校还是青年人才，年轻有为。又有多少是真的科研主力呢？
孙浩：“没问题没问题，老师您要是不突然说话更是没问题！”
走个神的功夫，连加到哪个管子里都不知道了。
“好的同学，你慢慢做哈。”潘琳尴尬地退出。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今天这一出格外精彩。
正式开始浓度梯度检测后，林清寒就没有再跟着了，一来后续都是仪器自动操作，二来他还有细胞要做。
但当他从细胞间出来时，却发现孙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结合解离常数mM级，假阳性结合了？”
孙浩摇头。
“质检没合格？”
孙浩不语。
“实验失败了？”
“都不是……师兄，你看论坛上，有人把我们骂上十大了。”孙浩平常就爱水论坛水帖子，看到那则帖子的时候简直要窒息。
什么叫“剽窃院士组数据”，什么叫直接复刻别人实验，所以才发得快！
“他们说，我们老师急功近利，想发文章，这才收了宋院士组来的学生……”
孙浩郁结，恨不能冲进论坛，把那些抹黑的人拉出来，一个个怼回去。
迅速打开手机论坛，林清寒在十大中一眼找到了那则帖子：
【扒一扒医学院某研究员最近发的NC，懂得都懂】
主楼：发文章嘛，通讯单位挂的也是医学院，这本该是喜事。因研究方向有些类似，主包慕名打开，想要学习学习，但这研究内容，真的是太熟悉了！我师弟辛辛苦苦2年做的研究，怎么就成某个新来研究员的结果了呢？
再仔细一看作者，这不是我们组之前闹着要换导转组的那个谁吗？当时急得要撇清关系，怎么发文章还要用我们组的idea呢？一比一复刻，谁做不快？
真替我师弟冤。
1楼：楼主说的是?
2楼：这种学术小偷，好可恶！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课题，被别人发掉，我就觉得很生气！！！
3楼：图片.jpg我好像解码了。
……
52楼：造谣一张嘴，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53楼：有人来给小偷洗地了，不会是本人吧。
54楼：纯路人，这个瓜不会有反转吧。
55楼：证据，当事人不更清楚吗？
56楼：没证据，那我还说是宋院士剽窃我的呢？
57楼：？？院士组？这瓜好大哦。
……
168楼：在座的牛马都知道课题被人抢发的痛苦，如果这是真的，我会想杀人…
169楼：林某人和余某人剽窃成果，秽乱学院，罪不容诛！
170楼：还是那句话，证据呢？有没有你们更先的证据，组会上不会没有汇报过，PPT截图也可以发上来！
171楼：楼主，你就把证据放出来呗，担心泄露机密的话，也不用放全，有那几页就行。
……
204楼：楼主呢？
205楼：可能去找证据了吧
……
“我那片文章，与宋院士组没有关系。”林清寒放下手机，语气寒凉，“从课题设计，到最后的结论。”
他的课题思路是源于三年后science背靠背的两篇主刊，宋院士根本没有涉及相关方向。
“这纯属碰瓷！”孙浩愤愤不平。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们难得在校内这么出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两人并未刻意控制讲话的音量，再加上情绪激动，声音被办公室里的余乐人听得一清二楚。从办公室门内探头，余乐人难得感叹得情真意切。
“走吧，我们先去找相关负责人，找到是哪个学生在散布谣言。”余乐人耸耸肩，率先往前走。
“去哪？”何晴也跟在了后头。
“去校论坛技术部门，学院行政部门，”林清寒勾唇一笑，“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宋院士组。”
对于这件事里“被抄袭的师弟”，他心里大致有个人选。
本不想把事情做绝，但宋院士组里的人如此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就不能怪自己也放点猛料了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