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筝》臻杏

33、第三十三章

　　北方多雪，天气预报上说今晚会有一场彻夜的小雪，正随着罗昭出单元楼徐徐落下。
　　皑皑的雪飘落在他身上，刺骨冰冷，灯光下连成雪白一团，罗昭竟有些享受地站在漫天飞雪里，等待身体涌动的躁气渐渐平复。

　　头顶上多了一把伞，何生不知何时下了车：“罗总，天冷。”
　　罗昭点点头，不再多留，上车。

　　他没有让何生立即开车，蓦地又想起刚才和闫筝唇齿交融，心中好不容易平复的躁热又活跃起来，摁下车窗，借着欲望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

　　对方是好久才接的电话，显然是在看到来电后犹豫了好半天。现在听见罗昭这样问，更坐实了心底所想：“我一直都在按照您说的去做呢，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分手，现在却因为闫筝上了综艺突然就跟我说再等等。我觉得……”
　　女人踟蹰，不敢再说下去，罗昭的声音倏地冷下来：“觉得什么。”

　　女人还是不敢说，罗昭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放狠话道：“你要是不说，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女人这才怕了，磕巴：“我，我是觉得，他可能认为闫筝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拖着，一直不跟她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像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
　　罗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握紧手机的手上青筋暴起。

　　居然还想再捞一笔。

　　罗昭承认自己这件事做的不道德，可是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他想彻彻底底拥有闫筝，第一步就得先解决掉隔在他们之间的许睿。
　　他调查了许睿的背景，发现他有一个恋爱四年的前女友，于是动了想要拆散他们的念头——倘若他真的爱闫筝，便是前女友主动贴上来也该不为所动，却没想到许睿本就心怀不轨，被前女友轻轻松松一勾引就吃了回头草。

　　罗昭一向是个正面交锋的人，从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他对抗过国内最大最权威的无人机领航团队，拯救过陷入商业战跌入谷底的南湾，见识过在父亲去世后老一辈公司合伙人对他的各种打压与为难，他从来都没把这些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却要把一个鼠目寸光的人，一个压根不值一提的小人当成自己的对手，甚至用比其更卑劣、更见不得人的手段试图取得胜利。
　　罗昭真是觉得荒唐又可笑。

　　在求得闫筝的这条路上，他付出的艰辛比他走过任何一条路都要艰难、困苦百倍。
　　但他必须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罗昭望了眼窗外夜色浓重，呼出一口冷气，“别再让我等太久。”

　　-

　　罗昭离开的两个小时，闫筝都没缓过神来。
　　脑海里全是他亲吻自己的场景，一开始，闫筝还觉得他估计对自己余情未了，可是依照罗昭的性格，怎么可能弃白月光于不顾，反过来对她上心呢？要是真对她上心，又不可能结婚两年都一点感觉没有，偏偏在三年后相遇凭空生出感情吧。

　　难不成……他是今天喝得有些醉了，把自己错认成白月光？

　　闫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直到南舒玉打来一通电话，终结了她无限的遐想与怀疑。

　　闫筝接通：“喂？”
　　“喂，你现在都上热搜了我的大小姐。”南舒玉一张口就是大嗓门，阴阳怪气，“你是还不打算给我汇报实情是吗？”

　　“……”
　　闫筝不是一直没跟她说这事，而是担忧她刚分手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因此之前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录综艺，其余发生的都没好意思打扰她。

　　“不是。我这不是怕你难受嘛，再跟你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不太好。”闫筝解释道，闲散地躺在床上，“我听你声音倒是挺开心的？怎么，总算想开了？”

　　“你别转移话题。”南舒玉的状态显然跟之前是两种风格，口吻中都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但还是故作矜持，“先说你，跟罗昭到底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俩就是演戏，现在网上传你们先前就有恋情都传的满天飞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闫筝硬着头皮说：“其实我俩真是演戏。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有cp感，惹得网友一阵瞎嗑。但是吧……”
　　闫筝想到了罗昭刚刚拥吻自己的举动，想把这段经历说出来供她分析，但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方面觉得这种事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另一方面又怕她不知前一后果，乍一听这样的话不肯相信。

　　最后闫筝干脆说：“今天太晚了，我得睡了，明天你有空吗，咱俩吃个饭，边吃边聊。”
　　以为熬夜冠军南舒玉会说“今天大周六的，你特么睡什么觉”，却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甚至带点娇嗔的语气说：“明天不太行，我得睡个美容觉办大事去。要不周一吧，周一下班，华游天地咖啡馆集合。”

　　闫筝：“好。”

　　挂断电话后，闫筝关上床头灯，酝酿睡意。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闭上眼就是刚才的画面，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都是他。男人带着目的靠近，又跟五年前协议结婚时对她说了一样的话“闫筝，签了这份合同，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然后就被自己的梦吓醒了，睁眼发现外面天还是黑黢黢一片，打开手机才五点钟。

　　闫筝倒回床酝酿半小时，却没有睡着。最后她干脆起身，百无聊赖地给自己做了顿早饭。
　　周日一天便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过去。

　　周一天气晴，风和日丽。
　　闫筝调整好心情，画了个淡妆，挑了身漂亮裙子，整理好随身物品出发去上班。

　　她还是太小看了自己的影响力，因为刚到公司门口，闫筝就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捕捉着什么，迅速锁定到她身上。
　　他们不少人肩上扛着摄像机，手里拿着麦，一看到她就跟饿狼似的扑了过来，将她周围拥得水泄不通：“闫筝老师，有几个针对综艺节目的问题想问您，您看您方便吗？”

　　闫筝哪见过这阵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没时间”。奈何对方根本不听她的诉求，在闫筝还没做好准备便七嘴八舌地问起问题：

　　“您和罗总在综艺里cp感如此之强，请问到底是不是剧本？”
　　“您和罗总在综艺里甜蜜互动，是否存在炒cp的因素？”
　　“请您如实回答我，网友都觉得您和罗总的表现不像是演的，你们是否在拍摄前已经在一起，又或者是否会因为这部综艺而在一起？”
　　“您……”

　　“……不好意思，我真的要上班。”
　　闫筝用手遮住脸，希望他们别再拍了，绝望地一个问题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最后总算从围堵的记者群里杀出一条血路，赶在他们追上自己之前刷开公司门禁。

　　记者们对她的行为很不满意，竟然想要保安打开大门。闫筝无奈：“抱歉，抱歉。”
　　然后灰溜溜地上了电梯。

　　直到躲开记者们的视线，闫筝才感觉稍稍轻松了些。然而刚要松口气，却发现电梯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甚至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地点讨论起了综艺——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实在太可怕，闫筝仅仅只是被几个人认识便有了这样的不自在感，更不用说那些家喻户晓的明星。

　　电梯门一打开闫筝便冲出去，好不容易到达财务部，却又在大门口愣住了。
　　开？还是不开？

　　就在闫筝还在反复犹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同事的声音：“筝筝！”
　　闫筝有些惊慌地回过头去，看见她们摆着手朝自己走来。

　　她们应该是乘另一号电梯上来，为首的同事跟闫筝关系还算不错，热烈地恭喜：“筝筝，我前天就守在直播间看了你的综艺，你藏得够深啊，居然还是非遗传承人，真厉害！”
　　闫筝尴尬地笑笑：“我这哪算什么技能，就是懂一些皮毛。”

　　在吹捧声中，几人相携走入大门，闫筝看见跟着这些人后面的还有姚淑娜，目光躲闪，低垂着头，似乎不敢正眼看她。

　　闫筝也没在意，坐回工位。
　　还没坐热凳子，经理办公室的林沐风便探出个头来，招呼她：“筝筝，来一趟办公室。”

　　闫筝打开电脑后便走过去，敲了敲林沐风的办公室门：“经理，有什么事吗？”
　　林沐风一脸谄媚的笑，指了指面前的空座：“筝筝，你坐。”

　　“……”
　　闫筝大概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把门关上，坐好。

　　“筝筝，第一期综艺也播了，网上反响不错，你跟罗总的那段我特别喜欢，反复拿来品味许多遍都不过瘾。”
　　他的描述让闫筝差点把早餐的饭都吐出来了——反复品味许多遍，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您为了拍马屁而拍马屁也太明显了吧。

　　然而闫筝不知道，她是真的太年轻，才看不惯这一套作为，而林沐风正是靠着这点“难得”的技能，才当上财务部的部门经理，在启宁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

　　“你跟总拍摄的这些天，想必对他也有一定了解了，你知道罗总平时最喜欢什么吗？”
　　过两天他们有个公司领导层聚餐，罗昭不喜这种应酬场合，可因为很久都没有开展过，他给出的回应是“有空就去”，但底下人谁也不敢去赌，还是得把东西都备好了，万一他来了到时候好献给他。

　　他喜欢什么？
　　她跟他结婚三年都不知道他有什么感兴趣的，还指望这一天就能把罗昭看穿了？

　　这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闫筝摇摇头，说：“我跟罗总就录制的时候有接触，其他时间他立刻便投入到工作中，不会跟我说太多。”
　　“……这样啊。”林沐风显然有些失望，可他还是不死心，追问，“你再仔细想想，罗总那天穿了什么，吃的什么，人家当然不会主动跑过来告诉咱们他喜欢什么，我们要自己的挖掘嘛。”

　　闫筝看着他教自己坏也不知廉耻，突然就生出了想整他的想法。
　　闫筝突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他喜欢我，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