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画扇》静听春山色

6、是我

　　祁占拽的那叫一个用力，飞似的走出初心市集。

　　温苏怡瞧见于有容没跟过来，三番五次使劲儿想要甩开祁占，每次都被他抓的更紧。
　　她憋闷口气儿，临到初心市集外边站定了才道：“放开。”

　　刚才只是气不过，她可没有真的想要和渣男拉扯不清。

　　祁占不放，仍旧拽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前，拉开门就把温苏怡塞了进去，然后跨腿上车。
　　“刘司机，开车。”

　　祁占也不说去哪里，刘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祁占的脸一黑到底，也不敢问，只得脚踩油门从停车位开走。

　　后座宽敞，坐垫软度适中，温苏怡没给摔疼，爬起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发动了，她往左边挪了挪，迅速环视一圈。
　　这车她认识，刘国芳之前带她去远房亲戚家玩的时候，那男的就指着自己的车说：“今年入了新车，不贵，也就几百万。”

　　刘国芳笑着说：“大老板喂，和我们做做小生意的就是不一样。”
　　然而一回家，刘国芳就讽刺道：“他家的生意我还能不知道？一个小工厂。一辆低配的迈巴赫还是二手的，款式早过时了！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祁占的车看着九成新，又大又宽敞，他还有司机，温苏怡心口的火窜上天了。
　　在酒吧打工？他可搁着我骗吧！

　　温苏怡攥紧小拳头，气的发抖，眼眶还有点儿湿润，她觉得自己被耍的很彻底，像足了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只是人家是一份工作，还有收入；她是被套路的，还给了大少爷银行卡，倒贴。

　　祁占长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侧眸看去，温苏怡正在系安全带，眼眶红红的，模样可怜极了。
　　若干年后，祁占才明白，温苏怡这看着可怜的小模样，只是看着，其实意味着她已经气到忘记读书人的体面。

　　然而，现在，祁占的心软了软，靠近温苏怡，亲手帮她系安全带。
　　他见温苏怡没把他的手拍开，以为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轻声道：“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她一直只是好朋友。”

　　他以为温苏怡会质问他，“那她说的分手是什么意思？”“赌约呢？假的？”“刚刚你为什么不说？害怕和她对峙吗？”
　　可是温苏怡没有，她只是懒懒的窝在椅子里，淡淡的问他，“你有劳斯莱斯幻影吗？”

　　祁占微愣，道：“有。”

　　温苏怡没再说半句话，她心底已经明白，祁占擅长扯谎，传言里包养于有容的大佬就是祁占，他们肯定有一段过去。
　　他或许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有点儿喜欢上她了，所以于有容慌了。

　　在这件事里，她从头到尾都是被耍弄的那个，还傻傻的付出了真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对情侣吵架，要来招惹她，耍她来出气。不过，她也不想搞明白了。

　　他或许有点儿喜欢她，或许只是还没玩腻，不重要。渣男的心思，不值得她劳心费神去猜。

　　“祁占，我想回家了。”
　　祁占道：“好。”

　　车子驶入江锦永安河旁的居民区，在一个安保措施严密的小区前停下。
　　刘司机道：“少爷，御江苑要户主登记过的车牌才能开进去。”

　　温苏怡道：“在这里停吧，麻烦你等我一下。”说着打算下车，“对了，卡还我。”

　　祁占心里隐隐不安，温苏怡冷静淡定的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吵过。他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递给温苏怡。
　　温苏怡拿到银行卡放到包里，这才开门下车。

　　过了一会儿，她刷卡从小区里出来，敲了敲祁占的玻璃窗，递给祁占一方白色手帕。
　　“洗了忘记还你了，抱歉。今天正好碰上。”

　　祁占心里不是滋味，他总觉得温苏怡的举动不符合常理，但又说不出哪儿奇怪。
　　“谢谢。”

　　温苏怡点点头，转身回去。祁占盯着她的背影，出神，刘司机问他去哪里，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才意识到奇怪在哪里——她太平静。

　　“少爷，您要回家吗？”
　　祁占不语，打开车门走下去，走到小区门口被保安拦住，“刷卡才能进，没有就打户主电话，叫户主和我说，然后登记进去。”

　　祁占拧眉，掏出手机解锁，打开绿色软件，指尖跳跃着快速的打出几个字。
　　他盯着屏幕上跳出的红色感叹号，愣神。

　　她把他给删了？祁占的脸颊抽搐，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又发了一条。得，她真的把他给删了。
　　小区门口一个长的过分帅气的男生，对着保安道：“把温苏怡给我叫出来。”

　　保安用看智障的眼神盯着祁占，道：“户主的身份不能对外透露，这是规定。”
　　就算可以，他也不知道温苏怡是谁啊？他又不是幼儿园班主任。

　　“开门。”
　　“请给户主打电话。”

　　祁占的面色黑沉如水，咬着后槽牙，微垂眼深呼吸，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没有生硬，才道，
　　“刚刚进去又出来的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孩，叫温苏怡，她的妈妈叫刘国芳。她的包落在我的车上，我给她送去。”

　　保安一脸无语，你们认识还能没电话号码吗？把他当傻子糊弄？
　　“请给户主打电话。”

　　祁占长呼一口气，平静道：“座机借我用下。”
　　他的记忆力很好，之前当班委管班费的时候扫过一眼温苏怡的电话，指尖在按键上跳跃。

　　嘟嘟嘟...“喂，叔叔，我不认识他。”

　　呵！祁占眸底寒凉，道：“是我。”紧接着是一声声挂机的声音。
　　好，你真是好样的！温！苏！怡！

　　*

　　不难过是假的，温苏怡掐断电话，直接关机，趴在樱桃木书桌上伤心了一会儿。
　　如果是徐枕念，她又会怎么做呢？

　　念头刚起来，她立马甩甩脑袋，抽出一本活页本，在上头写字。

　　太阳慢慢挪动，渐渐西沉，书桌前的温苏怡仍旧握着一支签字笔，两顿饭没吃。刷刷刷——
　　她的动作奇快无比，越写越快，直到啪嗒一声，笔尖给写断了。

　　白晃晃的纸上，满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温苏怡是谁？

　　小臂传来阵阵酸痛，她长呼一口气，站起来去厨房拿了片吐司，用左手拿的，她现在用不了右手，写了一下午的字，肌肉像要撕裂开。

　　从最开始的祁占是个混蛋变成她想要什么，钱吗？她不是很缺。成绩吗？她已经是年级第一。
　　爱情吗？在遇到祁占之前，她从来没有为谁心动过。而心动之后，她也没有想要争个短长。恋爱只是生活的调味剂。

　　或者是刘国芳说的去到世界各地看看，了解不同地方人们的风俗文化。

　　温苏怡发觉，她迄今为止努力的、追逐的、付出时间与精力的，都是刘国芳想要她做成的。
　　或者是主动找上她的，例如祁占。

　　她好像从来没有为什么东西拼过命。

　　吐司的奶香味在唇齿间绽开，她咀嚼了几口，忽的鼻笑了声。
　　徐枕念会怎么做？那就是，她从来不去考虑谁会怎么做，而是考虑她自己想要什么。

　　温苏怡想透了，既然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就从不想要什么开始罗列。

　　她不想要一毕业就结婚，不想要结婚之后做全职妈妈，不想要从事一份到处跑、人很多的工作。
　　不想再和家长生活在一起，不想遵守晚上七点前必须回家的规定...

　　不想，和祁占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她想不到那么远，只是知道，温苏怡想读大学了。

　　*

　　黎璃请了一周的病假，回来后发觉自己同桌跑了。准确来说，是温苏怡病了，请了病假。

　　祁占认为，温苏怡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晚都要来学校。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躲也躲不掉。

　　然而，温苏怡的假期有点儿长，一请就请了几个月。期间压根没来学校，连考试都不来。这下祁占成了年级第一。
　　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找上杨老师说：“温同学一直不来上课，您不担心吗？”

　　谁料杨老师说了句，“温同学有自己的规划，她一直很让人放心。”

　　祁占纳闷儿了，一般老师只会对旷课旷麻了的差生漠不关心，但像温苏怡这样的学霸，她们怎么可能放任自流。
　　于是他找上黎璃，又问，“你的同桌一直不来上学，你不怕她考不上大学？”

　　结果黎璃压根没瞧他一眼，淡嗤道：“管好你的小女朋友吧，少管别人的闲事。”

　　“......”得，温苏怡不但自己讨厌他，还带着小姐妹一块儿嫌弃他。

　　祁占眸色晦暗，冷冷道：“我没有女朋友，温苏怡要是生气，叫她自己过来和我说。不要用毁掉自己的前途这么不理智的方法，耽误自己。”

　　黎璃喝李子园的手一顿，咬着吸管满脸不可思议，不自觉的轻摇头，道：“你可真是太自恋了。”
　　“你有没有女朋友关她屁事，你是她什么人啊？笑死了，管好你自己吧。”

　　她站起来伸了懒腰，笑道：“这话...你对你小女朋友说吧。”
　　“我呀...要去看我们苏怡小仙女了。”

　　祁占本来阴沉的脸忽的变亮，问道：“她来学校了？”

　　温苏怡说过，她不想再看到祁占，黎璃作为小姐妹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姐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渣男后悔自虐、痛哭流涕，于是笑道：“是啊，今天是毕业典礼，她提前参加高考了啊，全省第八，全校第二。”

　　学校的钟楼准点报时，八点，铛铛铛...一语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