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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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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恩侯府。
庄肃威赫石狮子镇守宅门,悬挂的门匾字迹丰筋遒劲,两道身影刚踏入门槛,二房姚氏迎上前,笑道:“嫂嫂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母亲她老人家听到你们入京,欢喜的不得了,现下在正厅里候着呢。”
被姚氏唤嫂嫂的妇人是荣恩侯的妻子阮澜,阮氏主动握住她的手,道:“文庭镇守边疆,我亦陪着他,这些年不能在母亲身旁尽孝,她老人家身体可安好?”
姚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总是动气,身体越发差了起来。”
话落目光转向裴砚,见他身姿高大,面貌锋利峻郎,道:“大郎这几年在边疆受苦了。”
被点到名的裴砚朝姚氏作揖,淡声道:“二婶。”
姚氏见状,笑着点头,对于裴砚冷然的态度,也不见怪。
自打裴砚记事起,对人皆是有礼,只是性子过于淡漠,那时小,大人往往觉得他这模样甚是有趣。
现在成了大将军,配上这冷漠地表情,反而显得肃杀气更重了些。
姚氏身后的两名小辈朝阮氏和裴砚见过礼,便一同前往正厅。
经过檐廊,姚氏觑了眼身边的丫鬟云翠,云翠会意,停下脚步侧身待主子们离开,这才急忙前去府门。
*
裴行知问她怎么就知道那女子的药是自己喝,姜姁没有回答他,毕竟做药婆这些年里,她见过为自己抓药的妇人并不少。
其实永朝女子讳疾忌医,无非是因为医者在身份上有男女差别,既然这样,她为何不能学医。
可偏又有那等折矩周规,未出嫁的女子要守在闺阁,学那女红,读那女诫才谓淑德;反之若是做了出格之事,必遭人诟病。
所以在淮安县,姜姁从小跟在父亲身后学医治病,因此被旁人指指点点,说道是非。
姜姁也明白,未婚夫一直讨厌她做药婆行径,除此外,他待自己极为不错。
想到此,姜姁泄了心气,“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听到肯回去,裴行知松了口气,他真怕她又要去追那名女子。
没有马车,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回到侯府,云翠见到裴行知,脸上满是急切,道:“三郎君,大夫人和大郎君回府,现下老夫人他们都在正厅。”
“我这就过去。”裴行知没有意外,自在街道上看到那队人马和那辆华贵的马车,就知道是母亲常常提起的堂哥回来了。
姜姁正要跟随裴行知身后,蓦地云翠往她身前一站,挡住她的脚步,看着未婚夫和丫鬟的背影,她没有生气。
这段时日侯府下人一直在忙碌,姜姁不知是今日大夫人回府,只是趁着裴行知休沐日,让他偷偷带自己出府,恐怕也因此让云翠受到姚氏责骂。
晚秋的叶子金黄,裴行知和姜姁穿过长廊,来到正厅,便听见里面一阵轻笑声。
二人出现,笑声戛然而止,数双眼睛朝他们这边瞧过来,姜姁有些无措,来到荣恩侯府两年,姜姁总是不能适应这里,她整个人开始不自在起来。
裴行知上前先是朝裴老夫人作揖,道:“祖母。”继而转身对姚氏道:“母亲。”
姜姁跟着唤了声老夫人和夫人,便安静地站在裴行知身侧,裴老夫人见到这孙儿,脸上神情立马板住,冷冷“嗯”了一声。
裴行知被自己亲祖母这般不待见,心底不免有些难过,姜姁亦是有些尴尬,据她所知,裴老夫人是老侯爷娶的继室,生有一子,乃是二老爷裴容景。
而裴容景有二子一女,一子一女乃正室所生,庶子乃是妾室所生,按理来说,二房才是裴老夫人的血亲。
可这两年,只要裴老夫人见到裴行知,脸色便是很难看,到最后连晨昏定醒也让他免了。
裴老夫人冷声道:“今日你大伯母和你堂哥回府,你却在这个时候不见人影!”
被祖母训斥,裴行知立即垂下脑袋,道:“孙儿知错。”
自己儿子被当着众人面前训斥,姚氏心里自然不舒服,不动声色横了眼姜姁,压住心里不快,拽着裴行知的手腕走到阮氏面前,道:“这是你大伯母。”
裴行知朝她作揖,唤了声大伯母,阮氏起身,温婉道:“这就是三郎呀,弱冠年纪便蟾宫折桂,如今又是刑部侍郎,真不愧是裴家好儿郎。”
阮氏微微侧首,贴身侍女手上捧着雕花紫檀盒,“裴家儿郎做武官需熟用长枪,用以征战沙场;做文官,自然少不得要以墨为民陈请。”
裴行知接过,姚氏笑着让他打开瞧瞧,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最为稀缺的“徽墨”。
姚氏的父亲是在翰林院当官,她自然懂得这墨的珍贵,脸上露出喜悦,道:“都说一两徽墨一定金,现在便是想买也是有市无价,怎好让嫂嫂这般破费。”
阮氏婉笑,“送与自家人,怎算是破费。”
一旁姜姁看着这温馨场面,心底念起父亲,想到从前跟在父亲身后认草药,想着父亲让他看医书,教他学把脉,眼眶泛起了一阵酸意。
倏然眼前出现文盘,姜姁从思绪里回过神,诧异望着眼前丫鬟,姚氏皱眉道:“还不接过,同长辈道谢。”
“多谢大夫人。”姜姁慌得从丫鬟手中接过文盘,盘上盖着绸绢,不知里面是何物,只是觉得有些沉。
阮氏在回来前就已听说三郎有了未婚妻,现在看到这姑娘,面貌甚是惹人喜爱,慈柔道:“好孩子。”
姜姁怔了怔,为大夫人这句语气而愣,阮氏这句‘好孩子’就同母亲还在时一样,语气温和柔婉。
姚氏又拉着儿子走到裴砚身前,笑道:“这是你兄长,裴砚。”
裴砚站起身,与之而来武将杀伐威势让人不自觉侵受压迫感,裴行知心底倏地一紧,面上温和淡定,朝这位堂兄作揖。
裴行知在朝堂上听过这位堂兄,为人杀伐狠辣,十五岁状元及第,后随父上战场,一战击退南疆敌军,让对方伤了元气。
这一次更为凶猛,坑杀十几万降兵,以至朝堂上人人皆言不祥,但官员们也不敢参他一本。
正厅里每个人都带着不同心思,裴老夫人拉着阮氏闲话,姚氏想让儿子跟他这兄长打好关系,小辈们崇目着裴砚这位大将军。
只有姜姁再看到裴砚后失神,直愣愣望着他。
这双眼睛怎么那般熟悉?
姜姁想从思绪里找出从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可总是想不起来,且下意识里觉得这双眼眸应该是明亮温柔,并非这般冷如霜雪。
直到裴老夫人觉得乏了,出了正厅,众人才散去,裴行知被姚氏叫住,让他去书房。
裴行知:“姁儿,你先回院子。”
“嗯。”姜姁应道,原以为今日要一同被训斥,没想到她能躲过一劫。
姜姁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而那人像是没有发现有人在窥探。
想不起来,也想不起来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眸是何人的,姜姁作罢,捧着文盘往自己院子方向去。
姜姁不知道,在她离开时,有道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直到她转过拐角,那道视线才彻底被切断。
*
“姜姐姐。”
清脆如铃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姜姁停下脚步,转身回望,见来人,道:“素姑娘,你怎么跟过来了?”
裴怀素是姚氏所出,荣恩侯府大姑娘,将及笄,比裴行知小五岁,又比姜姁小两岁,已经许配给吏部尚书林淮长子林齐为妻,只待明年出嫁。
两名贴身丫鬟跟在裴怀素身后,手上皆是捧着文盘,裴怀素笑盈盈上前揽住姜姁的胳膊,“我好奇大伯母送了什么有趣的玩物给姐姐,所以跟过来看看。”
姜姁被她扑身揽住,手中文盘差点脱落,好不容易稳住,抽出一只手点了下她的鼻子,“你呀。”
要说姜姁在侯府能聊得来的人,只有跟她数岁相差不大的裴怀素。
起初裴怀素染上风寒,虽说只是小小风寒,但严重起来是能要人命的,偏偏太医因男女大防,隔帘诊病,甚至让贴身丫鬟转述病情,然后根据丫鬟描述的病情开药,以至病症反复不能好转。
姜姁实在看不下去,跟姚氏说她能医治,结果被对方呵斥,那个时候姜姁进侯府才半年左右,也在那个时候姚氏开始讨厌她。
姚氏不允许她乱来,姜姁没有办法,单独跟裴大姑娘说了她的病症,裴怀素年纪虽小,却愿意相信她。
姜姁悄悄出府去抓药材,熬好药后给裴怀素喝下,没几日身子好转,因此两人感情如姐妹一般。
绕过游廊,穿过月洞门,姜姁和裴怀素进了院子,裴怀素让丫鬟将文盘放下,掀开上面绸绢,“姜姐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姜姁看漆盘里玉件和金件做的贵重趣物,轻歪着脑袋,笑道:“你要送我?”
裴怀素倚着姜姁,撒娇道:“谁让你是我未来三嫂呢。”
姜姁被她这声三嫂弄得脸色哑然失笑,假意推了一下裴怀素,反而让这裴大姑娘越发娇赖。
裴怀素直起身子,“姜姐姐,我看看你的是什么。”
说话间已经掀开绸绢,赫然整套银烧粉嵌宝石珍珠发簪头面出现眼前,两人具是瞠目。
裴怀素不是没有整套头面,只是这么华贵精雅的头面连她都少有,且这套样式连京城都没有。
姜姁收回惊叹的眼神,虽然这套头面很是华丽,但她其实用不上,见裴怀素喜欢,道:“素姑娘,你要是喜欢,稍后一起带回去。”
裴怀素摇头,“这是大伯母送你的,我怎么好要。”
裴怀素拒绝收下,姜姁也就没有勉强,毕竟如果只是小物件倒也罢,这般贵重的头面,还是长辈送与自己,强行转送出去,未免显得太不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