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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任慕抱着任霁,在他学校教学楼前的小道拐角处哭了好久,眼泪全都蹭到了他肩膀处,将他今天的T恤足足洇出了一大片的水渍,又巧是深灰色,万分明显。

      他手掌摩挲着她后脑的头发,直到看她哭声落下去些,他才道:“哥带你回家吧。”

      任慕泪眼朦胧,点了下头,又抽噎地说,“可是班长已经催我了,她说让我今天就要交……”

      “我知道,但你今天累了,先回家,好不好?”

      “好。”

      任霁和她十指相扣,带她走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校门口,随便从路边拦了辆车。待出租车开出去后,他又在微信上通知了家里的佣人,让她们先离开,以便腾出一个清净的空间。

      他将手机收起,手臂穿过任慕脖颈和座椅的空隙,回拢将她搂了过来,轻轻把她头放自己肩上。

      司机师傅开得极快,二十分钟的时间车就开进了小区大门,弯弯绕绕最终停在了家门口。

      “你什么时候跟你爸要钱来着?”开门的时候任霁问道。

      任慕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鼻音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今天早上……”

      任霁一下扭头,“你昨天晚上回家了?”

      她点头。

      任霁没再说什么,将她拉进了屋内,又从鞋柜里取出了她的拖鞋。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任慕听到了他极轻的一声喟叹。

      任霁对自己总是有很高的包容心,任慕清楚这些,但她又从不会把这些归纳于他天生的脾气好,她知道这些特殊只被他用在自己身上罢了。
      可她能回馈他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除了她自己这条勉强能活着的命以外,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是不公平的,坐在沙发上后,任慕这样想。

      看任霁也坐过来,她按着他刚才的叮嘱,把已经找出来的学费缴纳系统界面递了过去。任霁接过,又拿出他自己的手机,开始认真摆弄起来。

      她在旁边坐着,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
      客厅寂静无声,任慕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掉落的眼泪,滴到腿上的时候,害怕被发现,抬头擦了下,但这动作还是把任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任霁看她拘谨的肢体,和那用头发遮挡着的脸,他坐直,把她手机递了回去。

      任慕接过,刚要下意识把屏幕关掉,却睨到了界面上的那两个浅橘色的转账记录。

      任霁:【5000.00已被接收】

      任慕:【5000.00已收款】

      她呆了下,问:“还没交吗?”

      “交了。”任霁大概怕她不放心,又伸手点开她相册里刚刚缴费成功的截图,然后在她不解发问之前就又说,“以后哥哥给你钱。”

      霎那间,任慕就明白了这五千块钱的转账意味着什么,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摇头,就要把钱转回去,“不行的,我不能收你的钱……”

      任霁强硬地攥住了她的手,力度比以往足足重了一倍,逼得她抬起了头,“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兼职?你觉得靠你累死累活挣得那几百块钱够你在北城活下去吗?”

      任慕伤心地恸哭,提高音量,“活不下去不正和他们的意了吗!反正也没人要我,那我还不如死了——”

      “别说这种话。”任霁稳住了她按捺不住颤抖的双手,另只手托着她的脸,眸子里带着溢出来的苦楚,“怎么会没人要。”

      “哥哥要你。”

      “……”

      任兴志和徐琼华大概永远也不会问任慕这次究竟是怎样交的学费,且更不会问她生活费的来源,如果哪一瞬间良心大发思索了一秒,那或许在他们眼中,任慕都是和对方索要的金钱。

      毕竟她有父有母,先不说她如今已经成年,就算不再抚养也不违法,哪怕还在未成年的阶段,那这责任也可以被他们推卸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就和当初徐琼华把她扔到这里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倘若从这个角度来思考,那任兴志是不是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任慕很想用这个道理说服自己,让一切都顺理成章,以至于这时她就又阴暗地希望任霁能对自己坏一点,让她认清现实,不再心存留恋,同样也能爽快地离开这个污浊的世界。

      她该怎么做呢?该怎样让负罪感轻一些呢?
      ——在她死之前。

      *

      一直到下午,任慕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哭了好久的眼睛也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任霁从冰箱里取了冰块,包在毛巾里给她敷着眼睛。

      她闭着眼,“几点了哥哥?”
      任霁摁了下手机,“四点多。”

      任慕倏地睁开,“那我们回学校吧,不然……”她停住。

      “今天就别回了,明天再回去。”任霁手指点了下她的眼皮,又把冰块敷了上,“你就一直在你房间待着,不会有其他事的。”

      任慕咽了下嗓子,而后点了点。
      除了想和任霁多待一会儿,剩下的缘由也只因为她现在头真的很疼,又晕又痛。

      敷的时间也不短了,任霁摸了摸她凉凉的眼睛,见她一脸疲倦不适,就把冰块放回了茶几上,又坐回她身侧,手又挪到她太阳穴上缓缓打转。

      “以后有事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备选。”他嗓音清润,出口很轻很慢。

      任慕睁开眼,身后是他有力的胸腔,头上是他温热的手指,她心底开始发涩,重新眨了下干胀的眼睛。

      “哥,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很累吧。”

      她说出这话就已经预料到了任霁的回答,可她还是想说,她想亲口说出一个事实,一个供认不讳的事实,一个就算任霁不承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毕竟就连她自己和自己相处也很累,何况是旁人了。

      也就是任兴志和徐琼华现在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就算哪天不巧暴露了出去,那换来的也只有无尽的厌烦和未出现的怜悯。

      可她真的很累了。

      这十年来她就没有哪天是真正全身心放松下去的时候,一步又一步,不管是一个人的摸爬滚打,还是有任霁的爱护,总之都挺了过来,因为小时候的自己总是相信等长大了就会变好了,可直到现在,直到她可以窥见自己的未来时,她却累了。

      就算未来会好那又如何呢,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思及次,她朝另一侧偏了偏头,闭眼的同时任由泪再次滑落。可这滴泪还没滑到下颌,就被任霁拭了掉。

      他紧紧地抱着她,脸贴到她头顶,“所以如果换成生病的是我,你会嫌我麻烦是吗?”

      任慕睁开沉重的眼皮,但这次她并没有出声。

      “慕慕,你还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大人们开玩笑,说我比你大,所以要学会照顾你,你知道你当时怎么回的吗?”说到这里,任霁似乎是想起了曾经,嘴角也带了抹极浅的笑意,“你当时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挺胸抬头一脸不服气,说你也可以照顾我。”

      “你都忘了吗?”

      任慕早已泪流满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任霁摸她的脸,“能跟你在一起,又何谈累这一说。”

      “……”

      于岚这两天出差,七点多的时候回了家,于是除了任慕以外,今天的晚饭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的,不用想也知道,于岚今晚一定很高兴,无论任霁是不是因为她而回家的。

      任慕也无事做,在自己的卧室里,早早地便洗澡上了床。

      虽说这里不是她的家,但好歹也住了两年,所以还是有留恋在的,况且这张床睡着特别舒服,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睡得最舒服的床。

      可万家灯火,又有哪里是属于她的容身之地。

      晚上十一点半,任慕困倦地阖了眼,床前的小夜灯依旧亮着,只等晚些过来的任霁。

      门锁被拧动,寂静的夜里一声响。
      她始终半闭眼皮,听着那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到床另一侧,一个重量在身后落下,随之床也微微凹陷。任慕这才把眼睁开,转了身过去。

      “今天累了,明天早上多睡会儿,等下午咱们再回学校。”任霁给她盖了盖被子。

      任慕望着他,“你明天没课吗?”

      任霁胳膊半撑在床上支着身体,低下视线,“周末怎么会有课。”
      任慕不解地皱眉,不等她想明白,任霁就又道,“今天上午是补课,临时的。”

      任慕哦了声。最近脑子不太好使,要不是随身带着手机,她真的连星期几都不知道了。

      “我看了你们的课表,大一课不多,平时多出去转转。”任霁缓慢隔着被子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她睡觉,可嘴上却还说着话,“你们学校逛完了就来我们学校。”

      任慕点头。

      她嘴巴张开,又闭上,空下两秒后,她还是选择说出口,“哥,我知道你们大三了很忙,没事还要去图书馆学习,所以你不用总记着我。”

      任霁拍她的动作停下,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低声,“你不用担心,我会权衡好我自己的生活,我只要你没事……”

      *

      虽说正式上课后总是日复一日地以周为单位循环,但早在军训时期,任慕就巴不得赶紧上课,毕竟对她这个“身虚体弱”的人来讲,比起不用动脑子的军训,坐在教室里学习可舒服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要说最近让她唯一不适的地方,大概只有停药后的头晕恶心。

      是的。
      任慕擅作主张自己停了药,早在军训结束后的那个周末,也就是同任霁一起回学习的那个晚上。

      那天被任霁送回宿舍后,她就将自己所有的药全都锁进了抽屉里,扔是不可能扔的,毕竟算不上便宜。尽管不被吃进肚子里治病,这些药也就没了存在价值,但在任慕的逻辑里,似乎只要不扔掉,这些买药钱就没有被浪费。

      要说她兀自停药的原因,其实就连任慕自己也无法一一细说,倘若非要用一个词来总结,那大概就是——没意义。

      再吃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用的,吃不吃都没有用的。
      她才不想变成一个药罐子。

      当然这事任慕也不可能让任霁知道,告诉哥哥只会让他担心,而且还无法顺了自己的意。何况对于吃药这种两秒钟就能做完的事情,恐怕就算两人整天在一起,但只要她想瞒,任霁就绝无发现的可能。

      所以有时聊天任霁问她,她就会很快回答:【已经吃过了。】

      不过大概是做了坏事心虚,偶尔上课发呆时任慕就会走思,会联想这件事会被瞒到什么时候,或许是下次复查?当然也可能会再晚些。
      总之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无课的闲暇时间,任慕大多会在宿舍呆坐,除了被室友拉出去又或被任霁拉出去的时候,她自己总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只是最近她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学校东侧门,也就是任慕经常走去找任霁的这处门,它相比其他出口,除了和A大离得近以外没有任何优势,门口既没有流动小吃车,距离公交地铁站也不算近,所以平时人算不上多。

      但也就是在这里,任慕发现了一只很小的白色猫咪,后来她从网上查了下,分析着大概只有两个多月大的样子。

      那次她和任霁出去吃过午饭回来,她一个人经过花坛这边的时候,忽地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的猫叫。当时正巧周围没什么声音,所以这声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也赶上任慕当时没其他急事,一时兴起,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然后就在一丛草的后边,发现了一只白色猫咪。担心会吓到它,所以任慕离得很远,弯腰叫了几声,那猫咪松开咬草的嘴巴,嗖一下钻进了草丛里。

      或许是有点只被自己发现的暗喜作祟,在那之后,但凡任慕又开始变得无聊,她就会去东门那里找那只白色猫咪,每次去都会往兜里揣一根火腿肠。

      虽说她跑空了两次,但最终还是喂到了,小家伙亲人的很,吃过一根火腿肠后就开始歪着脑袋蹭她的手。
      任慕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摸摸它的头。

      周五下午。

      上完一节专业课后,任慕回宿舍背上了自己的包包,然后就跑去了校门口找任霁。

      “哥,你每次都来这么早。”她牵上他伸来的手。

      任霁将相握姿势换成了十指相扣,打趣,“那我下次故意磨蹭会儿?”
      任慕笑了笑,“也不要故意嘛。”

      两人朝路口方向走去,也没什么目标,像是散步。任霁说:“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你上次不就想吃了吗?”

      任慕点头,“好啊。”

      “药带了吧,吃完直接回家。”

      “……带了。”

      决定好后,两人打车前往有那家常吃的火锅店的商场。
      大部分时间,只要任慕是和任霁一起出来,他俩都会选择打车,不过有时任霁也会被任慕拉着坐地铁,毕竟有时候正值高峰阶段,打车还不如地铁来得快。

      火锅店人不算少,取了一个双人位置的号,前边还有个七八桌需要等候。

      于是在任慕的提议下,两人便在这层楼里转转,顺便去买了两杯加冰的果茶,拿到后,任慕就忍不住插进吸管吸了一大口。

      任霁不紧不慢,看她的动作,抬手摸了下她那杯的杯壁,“生理期快到了,少喝点凉的。”

      任慕充耳不闻,又喝了点,“没关系,还不到时间呢。”

      “那下次再喊小肚子疼,我可不给你揉了。”任霁不看她,低头拆自己那根吸管的包装。

      “不行。”任慕搭他的小臂,另只手里的果茶拿的也稳当,她扁嘴,“我每次来月经哥哥都给我揉肚子,怎么能因为我喝冰的就不揉呢。”
      她说完,还故意看着他的眼睛喝了口。

      任霁勾唇,上手捏她的脸,“得寸进尺?”

      任慕被他捏的脸鼓了一块,她拍开他的手,伸脖子尝了口他的,咂摸了一下,“还是我的好喝。”她把自己这杯送他嘴边。

      任霁尝了口,点头,嚼果茶里的冻冻的时候,忽地想到了什么,后他又笑,小声,“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来月经吓得哇哇大哭,哭着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快死……”

      任慕掐了下他的胳膊,脸红红地看周围,“你不许说!”

      任霁笑,拉她走回了火锅店。

      又等了几分钟,两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入座,锅底菜品就是常吃的那些,点菜任务交给了任霁,任慕则抱着自己那杯果茶继续喝起来。

      因为知道于岚和任兴志出去吃饭了,所以他俩也不用着急时间,慢吞吞地涮菜,慢吞吞地往嘴里送。现在这个季节体感正好,不冷不热,吃顿火锅也属实享受。

      结束后两人一人含了一颗薄荷糖,往楼下逛着。

      “哥哥。”

      “嗯?”

      任慕问:“这家商场有超市吗?”
      任霁:“应该有吧,你要买什么?”

      任慕脸上带着笑,贴近他,“就是我不是跟你说我在我们学校发现了一只小猫咪吗,它吃了我给它的火腿肠,但我从网上查,说火腿肠对猫猫不太好,所以我想给它买个罐头和猫条。”

      任霁挑眉,“可以啊,去看看。”
      任慕很开心地点头。

      任霁侧眸看了她一眼,他似乎明白她这段时间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了,思忖后,他开口:“喜欢猫的话咱们以后也养一只,我们一起照顾它……”

      任慕嘴角一点点放平。

      以后吗?
      她真的还有以后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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