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贝玖

15、第 15 章

　　任霁看着远处的那三人，又看任慕的表情，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向下和她十指相扣。

　　虽说只是牵个手而已，对他们两个来说实在太过习以为常，读小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去小卖部买零食吃，一直牵到了如今。可对旁人来讲，这个十指紧扣的姿势存在于一对“亲”兄妹身上，似乎……还是奇怪了些。

　　所以当孟惜南打完电话转回身看到这个场景时，她身体的动作反应都像是被摁了慢速键，盯着那两只暧昧相携的手，她心里倏地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要是平时，任慕可能会偷偷收回，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顾及其他，而任霁更不会在乎是否有外人的在场。

　　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像是场景中割裂般的存在。

　　他低声感慨了句：“真巧。”

　　任慕远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她身边的丈夫儿子，心口像是吃了梅子一样酸涩，“……今天好像是淼淼的生日，他们应该是来给他过生日了吧。”

　　任霁：“……”

　　在十几米远处的那棵大树下，一家三口坐在阴凉处的长椅上。徐琼华拧动水杯朝淼淼嘴边递过去，另一侧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也就是任慕的继父，正拿着把卡通扇子给淼淼扇风。三人看起来虽然都累了些，但脸上的幸福是显而易见的。

　　多么美好又温馨的画面啊。

　　美好到任慕甚至觉得会被路人抓拍放到网上，再配上段感人的音乐和文案，那想必会成为很多人眼里对婚后生活的幻想。

　　第一次站在外人的视角去看他们，任慕突然发现，原来她的存在真的是多余的，原来她不在，大家真的会快乐好多。

　　生日……
　　任慕看着徐琼华。
　　为什么她也是她的孩子，那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重视？

　　父母离婚前，她的生日还有着一个像模像样的生日蛋糕，虽然父母总说什么没必要过、不能太娇惯这种扫兴的话，但总归会吹个蜡烛祝她生日快乐。可自从家破裂以后呢，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任慕以为徐琼华就是一个天生冷漠的母亲，可直到被所有人期盼的弟弟出生后，她才发现，只是她不被爱罢了。

　　她的生日徐琼华永远都记不住，任慕每次提及后，都会被徐琼华以弟弟还小没时间为由来搪塞，然后敷衍地给她些钱，让她去找朋友。

　　可她哪里有什么朋友。

　　不对，她还有哥哥。
　　她还有任霁。

　　她被忽视的那些生日，全都是由他陪伴而度过的。

　　-
　　被母亲强制切断和任霁的一切往来后，年龄尚小的任慕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偷偷和他取得联系。她从来没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越是不让见，她就越是想他，她想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和阿姨结婚了，想知道爸爸对他好不好。

　　可她不敢说，甚至不敢在徐琼华面前提及有关那三人的一点消息。

　　那段时间任慕每到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她实在太盼着自己长大了，只要长大，变成大人，就可以和哥哥见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思念太重从而被任霁听到，还是他也在念着她。总之那种两人毫无音讯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

　　数日后，当任慕背着书包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

　　幸运的是，那时的任霁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手机。他将他的手机号写在了一张纸条上，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又给了她一些钱，告诉她如果有事或者想他的话，可以去学校旁边的小超市花钱借用人家的手机。

　　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的方式，他都一定会来找她。

　　再后来任慕上了高一，她就以学习需要查资料为由，让徐琼华把家里那部不用的旧手机给了自己，直到现在，任慕用的也是那部二手的。

　　所以在徐琼华不知道的那些她生日的日子里，她都揣着钱跑出去找了任霁。他给她买了一个又一个漂亮昂贵的蛋糕，送给了她一个又一个喜欢的礼物。

　　那四年里，他们都是这般。

　　可一次也没有被家长发现，不知是他们隐藏的太好，还是因为那些家长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们。
　　总之，所有人都不知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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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霁或是担心她因为看到徐琼华一家人而影响情绪，所以拉住了她的手，但见她迟迟盯着那里，眼睛一眨不眨，他便侧身挡在了她面前。
　　另只手抚上她的脑袋，低声，“去商店看看吧，挑些喜欢的，哥给你买。”

　　被挡住视线后，任慕也垂下了睫毛，点头。

　　孟惜南被他俩的这突然亲密的动作给看得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和同样盯着他们看的梁文嘉对视一眼，两人眸光意味不明。

　　孟惜南迈步走过去，目光在任慕和任霁脸上流转，“……出什么事了吗？”
　　梁文嘉也走近。

　　“没。”任霁揉了揉她的头以做一种安抚，“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梁文嘉说：“那赶紧去购物商店里边吧，是不是中暑了。”

　　任慕自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大家的情绪，她弯弯唇，让自己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上他们，朝不远处的购物商店走去。

　　只是在走出几米后，她扭头又看了眼那棵大树下。
　　不过已经没有熟悉的那三个身影了。

　　一进购物商店，孟惜南满眼放光，开始扯着任慕去疯狂扫荡。虽然她的心思始终有些飘离，但在看到那些可爱的饰品后也不免得拿到手里翻看。

　　当她又条件反射地挠了下后背的时候，任霁走到她身边，皱眉，“还痒吗？”他说着就要撩开她的头发。

　　任慕躲了他一下，余光瞥了眼旁边正认真看挂饰的孟惜南，她笑笑，“我没事。”

　　起初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想着可能只是被蚊虫叮到了而已，毕竟现在是夏天，也是在所难免。可直到晚上回家，脱掉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任慕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后背上多出来的红色疙瘩。

　　很明显，这些小红点就是造成她不适的罪魁祸首。

　　不过任慕对这些小毛病的容忍度很高，所以她也没在意，正常地洗澡洗漱，躺床上放松自己今天走了万步的小腿。

　　平躺在床上时，和天花板的顶灯来了个对面的互相凝视，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抵抗不了那刺眼的光线，干脆把眼闭上了。
　　夜深人静，强行被压制了一下午的画面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尽管早已见怪不怪，可徐琼华那副舔犊情深的模样还是像根刺一样插进了她的心脏。

　　大概，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耳边的手机震了震，任慕举起到眼前。

　　任霁：【后背还痒吗？】
　　任慕：【好多了。】
　　任霁：【那就行，早休息。】

　　任慕放下手机，关掉灯后，强行阖上自己的眼皮，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安眠药渐渐发挥了作用。

　　床上人一动不动地安静了会儿，就在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地伸手，又抓了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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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有不舒服的时候任慕的第一应对措施，就是忍。说好听点，那是期盼自己坚强的身体能够靠自身免疫功能痊愈，但要说实话，她就是不想花钱，也不想让哥哥替她担心。

　　只有到忍无可忍，或者发现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她才逼不得已地自己悄悄去医院。不过现在天天和任霁在一起，她也撒不了这个谎。

　　后背的情况她也看不见，只有在镜子前侧身才能勉强看到一些，无非就是一些很痒的红疙瘩，由于没有及时吃药的原因，比去游乐园玩的那天要多了些。

　　中午时，佣人都去楼上打扫卫生了，所以餐厅这边只有他们两人在面对面吃午饭。

　　任慕像身上有跳蚤一样，上身忍不住扭了扭，与此同时，任霁抬眼。

　　“哥……”

　　“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两人对视。
　　任慕也就把她那想坦白从宽的话收了回去，坐正，“你先说。”

　　任霁也不跟她拉扯，把碗一撂，“我说你到底好没好？怎么到现在了还挠来挠去，不行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任慕咬了下唇，“其实我也要跟你说这个。”她声音轻轻的，“好像长疙瘩了，我怕越来越严重……”

　　她每次说自己生病的时候，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任霁喟叹一声，摁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继续吃饭，“待会儿就去医院吧。”

　　-
　　午饭后没耽误时间，直接去了家附近的一家综合性医院里，挂了一个皮肤科的号，两人在走廊处的椅子上坐着等候。

　　任霁看看手里的挂号单，又抬头望了下叫号大屏，眼角注意到身旁安静坐着的女孩，他转头过去，低声：“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怎么总自己扛着？扛半天病就能好吗？”

　　任慕看他一眼就又垂了下，手指扣包包的边缘，“我就是觉得问题不大。”

　　“生病又不是你的错。”
　　任霁总能一阵见血地说到她最在意的点上，“你不应该自责，反倒是应该……”他停住，好像在琢磨什么，嘴角多了丝笑，靠她近了点，“借此撒娇让我照顾你才对。”

　　任慕抬眼，看他几秒，然后也笑了，“哥哥会照顾我吧？”

　　“没准。”

　　看完医生后两人就回了家，她那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皮肤病，医生给开了些口服药和药膏，遵循医嘱按时服用和涂抹就好。

　　今晚于岚和任兴志都不回家了，听任霁说他们好像是要去郊区一个庄园里参加好友的晚宴，等结束后会有些晚，就在那边歇下了，等明天才回来。

　　回家的半路上任霁又跟她说了一遍，说什么感觉挺巧的，正好晚上能去她房间给她涂药。

　　任慕当然知道，因为这是她故意的。
　　她特意选择了这个家里没人的日子才告诉任霁她想去医院看病，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会被发现。这就算是她的小心思吧。

　　晚上洗完澡，任慕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看手机。

　　家里只有她和任霁，所以她房门也就一直敞着，过了会儿，任霁低头看着药膏上的说明书走了进来。
　　“先涂一次吧。”他抬头看任慕还拿着手机不动，他站到床边，“过来。”

　　任慕放下手机，从床上蹭了过去。

　　她夏天的睡衣是短袖T恤加到膝盖处的短裤，是一整套带有小熊印花的。然而长疙瘩的地方在后背处，也没办法通过撩起上衣涂药，任慕想了下，两手揪着衣摆就要向上将T恤脱掉。

　　任霁隔着衣服摸了下她后背的位置，顺势制止了她的动作，“没穿内衣？”

　　“没啊。”任慕无辜地眨眼。

　　“……”任霁推了下她的头，“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