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赐》韦心一行

23、百兽夜行

　　乌满霜一行人坐在了回三千邙山的申机轮上，明明才过去三天，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葬礼一结束，澜水公和谢枫眠、渊不朽，以及长生坊的那位灵医，便匆匆离去。

　　应该是去解决依澜泽人口不断减少的问题了吧。

　　希望这位神通的灵子大人能够帮助澜水公找到病症所在。乌满霜暗自祈祷。

　　只是可惜，乌满霜本来想找谢枫眠询问，为何初次见面却对自己的名字那么震惊，应该是得不到答案了。

　　两人以后应该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毕竟这位灵子大人和她离得太远了。

　　万俟芷还在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灵犀镜，一会傻呵呵地笑着，一会又垂头丧气地摇头。

　　跟精分似的。

　　万俟行静静感受着凉凉的夜风，看向远方零星点点的灯火，开口道：“乌满霜，你的痣是怎么回事？”

　　“你并没有提过你崇拜神隐族。”

　　万俟芷也猛地抬头：“对哦！乌满霜，你老实交代。”

　　乌满霜已经重新用易肌粉遮好了两颗痣，她一口咬定：“就是画着玩的。”也不管万俟行和万俟芷信不信。

　　万俟行点点头，将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不再过问。

　　万俟芷也终于知趣了一回：“算啦！你不想说便不说了，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但等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哦！”

　　余沛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乌满霜也扬起一个笑容，向万俟芷点了点头。

　　万俟芷将默默放出来透气，这个好吃懒做的灵兽正窝在申机轮的一角正呼呼大睡，乌满霜细心地给它系上了安全带。

　　仔细看去，它怀中还睡着一个样态憨掬可爱的小人，用着和万俟芷一模一样的脸蛋，做着不雅的举动，睡成了一个“大”字形，口水流到了默默的毛发上，打湿了一片。

　　皎洁的月光笼罩在几人身上，照亮了少年清澈的脸庞，夜风将他们的衣袖灌得满满的，衣带飘扬，更显意气风发。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不同的来处，确是相同的目的地，增进了彼此的归属。

　　万殊一辙，我们终将走上相同的道路。

　　“对了，按照时间和距离来算，我们赶回三千邙山时，正好能碰上百兽夜行。”万俟芷突然想起来。

　　“百兽夜行？那是什么东西？”余沛然倒没听他爹提起过来这个。

　　“这是什么西邙族的特产吗？”他笑嘻嘻地问两个西邙族继承者。

　　“特产个大头鬼！”万俟芷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她没好气地贬低某人：“还老说人家乌满霜是土包子，我看你才是吧。”

　　“瞎说！我不知道的，霜霜肯定也不知道！”余沛然一脸自信。

　　下一秒——

　　“百兽夜行是指西邙族的全体灵兽，会在每个灵月月亮最盛的那个夜晚，集体出动，在三千邙山上下活动，内容主要是晒月亮，遛孩子，求配偶。最后这个是重点。”乌满霜淡定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霜霜？”余沛然大惊失色。

　　“因为荒芜主讲这个的时候，某人在一旁睡着了。”她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称呼余昂为父亲，仍以荒芜主来称呼。

　　余沛然扭扭捏捏：“人家还在长个子嘛，肯定要多睡觉的。”

　　万俟芷冷哼一声：“某人恐怕也只能长到现在这样高了。”

　　乌满霜想起来什么，视线看向正在出神地凝视月亮的万俟行：“万俟行，为何没有看到你的灵兽？”

　　万俟行淡淡回答：“它还在求偶期，我便将它留在三千邙山了。”

　　“你们也许今晚就能看见它。”

　　话音刚落，三千邙山的一角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

　　但比眼睛更先看到的，是挤入耳朵的兽鸣声。

　　在群山之间回荡，并顺着山峰上升，蔓延到空中，再到乌满霜几人的耳朵中。

　　此起彼伏，相互呼应，雄厚的、纤细的、沧桑的、稚嫩的。

　　余沛然夸张地说：“这么吵，怎么睡觉啊。”

　　“没人管你。”万俟芷用右手食指扯了一下右眼下眼皮，吐了一下舌头，做出一个鬼脸给余沛然看。

　　但余沛然却无心再欣赏她的鬼脸了，他此时确实化作土包子，对眼前所见之景深感震撼。

　　无数的灵兽排成长长短短的几行，自山顶向天空划过。

　　有的灵兽背上驮着小小的幼兽；有些刚刚求偶成功的雄兽背上驮着雌兽，雌兽戴着的花环显然刚刚编织不久，花朵娇艳绽放，还带着露珠。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越靠近三千邙山的属地，兽鸣越是清晰，许多灵兽和申机轮擦肩而过，有几个年龄还小的小兽，还调皮地用爪子摸了一下乌满霜的手，乌满霜笑着用手摸了摸它的头。

　　万俟行突然伸手遥遥一指，“那个是我的灵兽。”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都看了过去。

　　一只看上去刚成年不久的灵兽孤零零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形单影只，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

　　万俟芷幸灾乐祸地晃着双腿：“看来奔腾又没找到对象，啧啧，真替它着急啊。”

　　万俟行面上仍不显山水，但衣袖下微微攥起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担心。

　　余沛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它还有很多机会嘛，还可以等下次。”

　　万俟芷却又破了一盆冷水：“它已经等了很多下次了呢。”

　　乌满霜疑惑道：“它为何会找不到配偶，长相从这些兽群中看，很出色啊。”

　　这个名为奔腾的灵兽，和默默一样，通体毛发雪白，且柔顺而带有光泽，体型高大，在一行雄兽中，可以排上前几。

　　万俟行一手扶额，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声音也显得无奈：“因为奔腾身有残疾。”

　　“什么？！”余沛然瞪大双眼看着不远处那个四肢健全的灵兽，没看出来它哪里有问题啊。

　　默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它优雅地走到余沛然身边，然后用一只脚踩了一下他的手，又将这只脚微微抬起，奇奇怪怪地在申机轮上一瘸一拐地走着。

　　余沛然不明所以，乌满霜却恍然大悟：“奔腾是不是脚跛了？”

　　万俟行点点头。

　　余沛然也想起来确实没见过万俟行骑自己的灵兽，他很是不解：“你为什么会选这样的灵兽啊？”

　　西邙族人在10岁时，都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灵兽作为伙伴，陪伴自己左右。

　　但万俟行作为西邙族的继承者之一，为何要挑选身有残疾的灵兽呢？

　　万俟行只是简单回答：“合缘，便选了。”然后将灵盘唤了出来，让奔腾回到他的灵盘上。

　　委屈巴巴的灵兽回到主人的身边，便是找到了归处，回到了安心之乡。

　　几人在邙山主峰——西邙峰的峰顶停下，那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候。

　　乌满霜和余沛然认出来，那人是他们来到三千邙山的那一日为两人指路的西邙奴。

　　万俟芷一见到这个西邙奴，双眼放光，蹦蹦跳跳地上前，用小小的双手摇着他的一只大手：“哒哒，想我了没！”

　　“哦对，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哒哒，我和我弟在邙山最好的朋友。”万俟芷向乌满霜和余沛然隆重地介绍这位有些拘谨的大汉。

　　“哒哒，这是我和你提过的流浪妹和努力弟。”

　　怎么又从流浪姐和努力哥变成流浪妹和努力弟了，被降了一级的乌满霜和余沛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哒哒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俺知道，小姐你说过，你喜欢这个流浪妹，讨厌那个努力弟。”

　　明明外貌如此高大威猛，性情却很温顺。

　　但余沛然却不乐意了：“万俟芷你又在给身边人灌输什么思想，我告诉你，见过我的人没有不喜欢我的，除了你！”

　　万俟芷却似笑非笑：“是吗？那怎么解释那段失败的网恋呢余沛沛？”

　　“什、什么，不是说好不提了吗！”余沛然瞬间像炸了毛的狮子，呈现出防御姿态，瞪着万俟芷。

　　他现在心里就是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手贱建那个“谁都不许私聊”的群聊，为什么又要眼瞎将消息错发到群里，让那几个人都三番两次嘲笑他，为了让那几个缺德的人封口，他甚至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脑抽找网友！

　　万俟芷无奈摆摆手：“好好好，我不提，免得某人一颗小心心，又碎成一地哦。”

　　哒哒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连忙向余沛然解释：“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俺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完还想朝自己嘴巴扇两巴掌。

　　余沛然赶紧制止他：“没关系的哒哒，我不在意的。毕竟万俟芷说的话，我全当她放了个屁。”

　　看到万俟芷又要发作，乌满霜赶紧踩了余沛然一脚，岔开话题：“哒哒，我们现在需要去面见西邙族长和优人姨姨吗？”

　　哒哒急忙摆摆手：“时间太晚了，不能为你们接风洗尘了，族长让你们现在主峰休息一晚，等明日再正式设宴款待。”

　　“我奉命在此等候，带你们去主峰的客房休息，你们也累了吧，跟我来吧。”哒哒引着乌满霜和余沛然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乌满霜和余沛然确实也累了，和万俟芷和万俟行告别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殊不知，第二天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