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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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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栖叶刚合眼就被警报吵醒了。
凌晨两点，高亢尖利的电子音伴着地府特供的炫光彩铃，不知死活地贴脸开大：
“绿警绿警！春晖路双头燕出没，数量≥１，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她闭眼摸过手机，挂断、关机、扔远，转身又睡了过去。
绿信号是最低级的警报，代表遇到的情况需要协助，但挺一挺也能扛过去。如果说死神第一讨厌的是盗窃灵魂的鬼鸟，第二是半点风吹草动就循环播放的警报，所以她处理这类信号的一贯原则是：不处理。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她的老搭档陆渐鸿蹲在绿化带后，小心翼翼捧着听筒，却只听到一阵笃笃笃的忙音。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的。”陆渐鸿无声自语：“救人如救火啊……”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只好认命地把装备箱放在地上，平摊打开。
看似正常公文包内装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墨镜、蚊香、密封瓶、流星锤之类的。正常回收员通常只随身携带一两件惯用武器，但他总觉得有备无患。
陆渐鸿认真拣选一番，挑出一柄通体银白的轻便小刀。这是后勤中心最引以为傲的制式装备之一，名曰：多功能折叠死神镰刀。近期才兑换到。
他握紧刀柄，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使用说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正在颤动的灌丛，双手持刃用力一刺。
雪亮的刀锋没入土地，其中的黑影却以毫厘之差轻巧闪开，单腿一蹦，咯咯咕咕地欢叫起来。与此同时，一片硕大的阴影突然从树上脱离，迅猛扑落。
陆渐鸿大骂一声，侧身卧倒。小刀掉落。他连滚带爬地退回装备箱旁，反手抓起流星锤。
那团阴影扑杀失败，抖抖翅膀，在枯草上直立起来。它的体型介乎狒狒和秃鹫之间，下肢畸长，羽色铁青，形似猛禽，却同时长着两个脑袋。鲜红的眼珠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如果不是因为手里还有件兵器，它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下弦月已升至最高。月光清冷，但足以把它带勾的脚爪和夸张的尖喙照得清清楚楚。
老陆脑袋瓜子嗡嗡的。他是四官制时代就已上任的资深死神，可一直是文职，既不年轻也不能打。唯一能倚仗的流星锤还不太会使。偷袭失败、痛失先手，一对一正面打实在心虚。
就在他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跑以及怎么跑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飒飒声。
瞬息之间，一枚黑色的卡纸贴面擦过，飞旋着自动引燃，嗖地插进他与鬼鸟之间的空地，炸起一蓬一人高的青色磷火，在夜色中极为耀眼——
冥司已至，无关退散。
惊喜瞬间涌上心头，他一下子忘记自己正在与鬼鸟对峙，直接回头：“哎呦可算来了——”
“趴下。”
陈栖叶出声的同时举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根长链彭地射出。
“自己人！”陆渐鸿大叫一声，当即匍匐。
铁链自他头顶嗖嗖越过，疾速刺入一团模糊的黑影。几点液体落下，枯黄的草地上灼出乌黑的焦痕。
三级回收员配备的链枪都只能射击一次，动静大又难瞄准。冥火炸燃则是死神惯用的警告手段。伤害有限，却可以张扬地宣告自身存在，起到明显的恫吓作用。借着火焰造成的短暂盲视，陈栖叶抢开一枪，射中了鬼鸟的分体部分。
果然，张翅欲攻的猛禽激烈地抽搐两下，随着锁链掉在地上。另一部分怨恨地叫了一声，原地振翅起飞了。阴风卷过残枝败叶，扑得人灰头土脸。
“哎哎哎，打哪呢？”陆渐鸿一跃而起，全然没了刚才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不能放它跑了！”
“那就追啊，又没人拦你。”陈栖叶一圈一圈缠回链条，声音不紧不慢。她的眼睛生得明锐，却垂着眼帘看向别处，明显在生气。“我的假没休完。先回去睡了。”
陆渐鸿抬眼望天，轻抽自己一个嘴巴。
“来都来了，搭把手呗……那家伙抢了一只灵，这个月我的回收率又卡在线上，再丢就完犊子了。”他挤出个笑脸，“亲同事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走之前没帮你清任务？任务清零了又自找麻烦？”陈栖叶横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了，人菜还爱瞎揽活。”
一个“菜”字咬得又硬又脆，直切要害。陆渐鸿老脸红一阵黑一阵的，却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指着陈栖叶收尾，只能腆着脸一概承认。
陈栖叶也没再埋怨他，冷着脸把链枪重新装好，举起一只金属小瓶，晃动两下。瓶子里装的是被锁链穿过后凝固的鬼鸟，一摇就发出一阵抓心挠肺的刮擦声。
她托着瓶子，像个指针似的，面向各个方向试探着。陆渐鸿看了一阵，看不明白。等她收起瓶子，找到方向，终于好心解释了一句：“这是三足鸦，只要小的还在，本体就跑不掉。”
陆渐鸿先倒抽一口冷气，随后眼睛就亮了。一拍大腿，眉开眼笑。
鬼鸟按头数划分危险程度。绿信号对应普通一头及两头鸟，后者因飞行速度快，活动灵巧，又被称为双头燕。唯一的问题是，随着等级增高，鬼鸟会开始隐藏头数，所以不是所有长着两个脑袋的鬼鸟都是双头燕。
先前这鸟夺灵的时候就被老陆打伤过，所以他才敢拿着匕首尝试伏击，只是没分清鬼鸟头数，差点被摆了一道。
“我就说嘛，堂堂二级回收员，怎么会连区区一只双头燕都对付不了。”
陈栖叶嗯嗯点头。“你虽然老眼昏花，好在运气不错。走吧，等它真的消化完，这个月就真要加班了。”
“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陆渐鸿一回头，发现陈栖叶根本没等他。连忙收起公文包，加速跟上。
*
鬼鸟掠食灵魂，只要没有被抓，就会不断成长变强。三足鸦是已经长出第三个脑袋的鬼鸟，体格和智力都强于双头燕，但他们追击的这只本体受损、又损失子鸟，每飞一阵就得停落休息。两人拿着瓶子，循着零零星星的焦痕血迹，一路向南追直至近郊。
南郊地旷人稀，主要是工业区。早年大开发的时候建了很多园区，真正投入使用的却不多。四面树木稀疏，厂房林立，又新又阔，却连路灯都舍不得开，只有远远的路口留了一两盏照着。
周遭安静得不似有活物，老陆怀疑地打量着。“是这儿吗？”
培训时讲过，鬼鸟性喜幽闭，常在地下车库、地铁等地栖息，又以灵为食，所以爱在医院、养老院出没。活人看不到，死神们却极为头疼。因为鬼鸟偷食会引起灵魂数量的下降，要写很长的检讨。
陈栖叶观察片刻，“把你的灵视镜给我。”
“哦对，瞧我这记性。”陆渐鸿一拍额头，从公文包找出一副墨镜给她。
灵视镜的镜片比寻常墨镜更暗一些，不止会滤掉光线，也会过滤掉一切有形的东西，不适合日常佩戴，却极适合大范围搜索。陈栖叶戴上灵视镜，像瞎子一样在墙壁上摸索两下，找到合适的着力点，然后用力一蹬，跃上墙头。
黑暗从镜框边缘蔓延开，渐渐吞没全部视野。她毫无依凭地站在虚空中，仿若悬停。整个世界都空无一物。
几秒钟后，开始有东西从一片漆黑中慢慢凸显。首先自然是那条大名鼎鼎的河，紧接着是河畔千丝万缕、彼此相连的城郭。不计其数的灵在地下聚集，即便相隔千里万里，仍旧灿如星辉。
陈栖叶耐心等待着。近处的景象终于勾勒出来。花草树木，砖瓦铁石。她借着高点环视一圈，终于在左前方找到一簇光团。那是弱小的、失去保护的灵体，已经暗淡到几乎看不清颜色。
陈栖叶摘掉墨镜，抬手指了指前方。“仓库里有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