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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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在水，再将郑妍送回公主府，天色已入暮。
“站住。”
李云戈回房间之前，看了向东位置的厢房一眼，正打算推门进去，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来人是李云戈的父亲李奇峰，时任刑部尚书的他，对自己这个初入朝堂又是府上嫡长子的李云戈尤为严格。
待李云戈将房门轻轻关上，垂首恭立在李奇峰面前时，李奇峰这才谨慎问道：“今日下朝后你都见了什么人？”
“回父亲，儿子去见了大长公主。”
“混账。”李奇峰斥责道：“你不知道那嘉珉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险吗？还往她身上凑！
“当初她在朝盛极一时，和她关系密切一点，为父没有阻拦你，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皇上对他那个皇姑态度不明，你又正在上升期，如何还敢继续接近她？”
“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李云戈不卑不亢道：“父亲一直教儿子要知恩图报，可为何现下父亲要儿子做此等卸磨杀驴之事？
“羊尚有跪乳之恩，鸦亦有反哺之义，试问，一向自诩君子的人为何不能感念过去公主对自己的提携之恩？”
“亏你还读了那么多的诗，目光竟如此短浅！”李奇峰伸出两指在空中戳了戳李云戈的额头，“你自己在朝中尚还未有什么建树，便想着报恩了。那公主毕竟是皇室之人，一时半会苟延残喘着没什么，可你算什么？说不定那大长公主利用完了你，转身就踢你出局了。到时候你便是众矢之的，我看你如何翻身！”
“儿子相信公主的为人，还请父亲莫要再劝。更何况……”李云戈平静道：“儿子当初已经听父亲的话，将儿子对公主的感情藏于心中，不曾再提及，父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奇峰见端知末，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听你这话，你似乎对为父的行为颇为埋怨。戈儿，自你母亲去后，为父不忍你受半分轻视，一夜间遣散府上所有妻妾。为父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怎还存有怨言？”
“ 父亲对儿子恩重如山，儿子对您不敢有怨言。可儿子此前并未建议您遣散您所有的侧室，以保全儿子的地位。此外，您若真心在意儿子的感受，便应该时常关切儿子的内心，细细地询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毫不过问我的想法，自顾自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父亲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感动您自己罢了，除此之外，并无他用。”李云戈无情拆穿他父亲的心理，又告知父亲自己半月之后将被调派去扬州，请李奇峰多保重身体之后，便自行回了房间，独留李奇峰站在院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这之后，又过了十日，郑妍为调养身子，也为了平息民间对自己的一些传言，她这几日未曾出去过公主府。
是以，直到从宫里来的公公宣读完圣旨，郑妍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一道赐婚的旨意。
只是，赐婚便算了，她怎么从来没听过那人的名字？
叫什么慕琼宁，母亲是什么侯的女儿，父亲祖上听说是做过国师。
最重要的是，那位叫慕琼宁的男子，三年前曾状元及第，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如今才开府入朝。
甚至他的状元府就在隔了公主府一条街的位置，可以说是非常之近了。
不过，这些信息是宣旨公公走后郑妍才从春桃嘴中打听到的，现在的她听到赐婚的圣旨还有些懵。
“大长公主？”公公见郑妍许久不接旨，提醒道：“莫不是公主太过欣喜，竟忘记接旨了？”
郑妍忙起身去接，望着公公一行人的背影，她突然好奇想去看看她的未来驸马是何许人也。
“公主，春桃其实也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驸马爷的身影真的很像咱们在平芜山看到的那位公子……”
“什么？”想起之前在山上他对自己的一番攻击，又想起十日前在天在水碰到他的情形，郑妍咬咬牙，吩咐春桃道：“备车，去谭大人那里。”
“是。”
在踩到上马车的最后一个台阶时，郑妍鬼使神差地回头朝新建的状元府位置看了一眼，虽只能看到状元府的一截房顶，不过，光是那屋顶上昂然摆放的那枚巨大的正红缎花，郑妍便知道，郑安对此人必然十分的看中。
她收回视线，平静地走入马车，随后放下了车帘。
待谭府的管家领着郑妍见到谭思依时，谭思依正在与一众女官们议事。
这些女官们，身份不一，从小接受的文化也不同，有的是高门贵女，有的是寒族出身。可自从郑妍开设女子恩科之后她们便站在了同一起点。
在这场选拔中，郑妍要求朝廷不看贫富、平等对待。由于她们学习能力不同，郑妍便因材施教，力图让每一位有抱负的女子都能站在自己想要去的位置。
事实上，大颂先前是极为看中门第出身的。
在科考中，男子可以分为贵族和寒门两个阶级。
贵族子弟的考试相对简单，而寒门出身的人考试则堪称是地狱级别的难度，有的甚至报考无门。
因此，贫穷人家的孩子就势必要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才能与贵族子弟坐在同一个地方参加殿试。
男子尚如此，女子便更困难。
郑妍记得当时她在安置女子参加科考之时，想得头发都快要被自己薅秃了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近乎八成的大臣都向永祯帝进言说——
女子就该参加最难的寒门科举，无论贵贱。
郑妍听得气笑了，她记得她在朝堂上朗声回怼群臣道：“为何那些钟鸣鼎食之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摘去到权力的果实，为何贫穷人家出身的举子，终其一生都在望其项背。
“且先不说此项考核背后有无公平可言，就说为何在女子不参加科举之前，这项制度在男子之中维持如此之久，而女子入场之后，你们便不认同这一制度了？
“本宫是说过要平等对待每一位女子，可不该是如此的公平待之。凭什么叫没怎么去过学堂的女子去参加如此有难度的考试，如果女子如此，那贵族男子又凭什么高人一等。今日本宫希望在场的所有大臣们好好想想，这样如此就真的对吗？”
就这样，在郑妍的坚持下，女子们参加科举依旧全部参加寒门考核。
郑妍：“……”
她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但……
她沮丧地发现，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哪怕知她抱负、始终支持着她的三皇兄，在成为一位帝王之后，亦有了他的无奈和考量，也站在了一个她难以去共情的立场上去。
更重要的是，朝堂之上的人，他们从未想过去共情那些从未接触过这些，只是想凭借个人的力量去改变命运的女子们。
她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在她们背后可以全方面支持着她们的人。
一件事要成功，只有牺牲者是仅仅不够的，还要有一个强大的背后势力去推动。
是以，这么多年，郑妍不再执着于个人对权力的角逐。更多时候，她更愿意成为那些女子们茁壮成长的春泥。
因为如果像她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如果哪一天她倒在没有刀光剑影的朝堂之争中，那便没有人将她从荆棘丛中拉起来，并温柔地拍去她身上的灰尘，同她一起从头再来。
不管是为了她们，还是自己，她都必须要这么做。
看着这些可爱的姑娘，郑妍不自觉凑了上去，她们似乎在讨论朝中的一个案子。
事关慕琼宁状元身份真实性的探讨。
见马上就要与状元成婚的当事人来了，她们面面相觑，十分有默契地不说话了。
郑妍诚心戏弄她们，玩味般的眼神看向地面，嘴角却翘起来。她点了她们其中一个人道：“娲娲，你来说，慕琼宁到底是不是在冒充状元？”
众人看着王娲突然被点名时痛苦万分的神色，脸上都憋着笑。
“公主……”看着老实本分的王娲，实则有时候也会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悄悄偷换概念道：“慕公子就算不是真的当年的榜首，能让当今的圣上信服，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府，也该是有几分处世之道的。从中可以看出，慕公子此人颇有手段，公主要提防。”
得了这话，郑妍无端想起那日在天在水的时候，她看到柏陵手中拿了一坛酒，柏陵还是小孩子，慕琼宁看上去也不像是来买醉的。或许，他们之后去参加了什么宴席，于是便打通了一些关系。
可帮他之人又是哪些人呢……
不等她想清楚这些，王娲接着又问道：“公主，您了解您未来的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郑妍如实道：“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刻薄、心机且行止无常之人。”
另一个人暧昧道：“呦，看来我们公主对某人不仅了解，还有一丝丝偏见哦。”
偏见……
郑妍想，或许是有吧，不过，他对她总不客气，甚至无视她的存在，难道在他的心中，就不存在傲慢的情绪吗？
郑妍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烦躁，转头一瞧，谭思依也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话题下来，她也一言不发。
她会有什么心事？郑妍有些疑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