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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半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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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何须如此忧虑?”余鸳有些不明白,她这个昔日好友为何对这个九幽公主如此上心。
余鸳原是想说,既然看顾九幽公主如此坎坷,自己又在那朝云国四下无依的,索性就将她丢下不管就罢了,哪还需要如此忧心。
可转念一想,贺香这么多年来,在朝云国都无所出,九幽公主或许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温暖和依靠了。
于是,余鸳的心肠一时便软了下来,她真心实意道:“香儿啊,九幽再不济也是国君的孩子,朝云国的公主,你也不必太过烦心了。”
“反倒是你,也该想想如何把日子再过得好一些,这样九幽跟着你也不会难过。”
贺香还在对面继续叹着气,小郑妍听了一会儿,讲同情的目光投向九幽公主。
瞧九幽公主这落寞的神情,想必她和香美人的日子比母妃想的还要艰难许多吧。
想到这里,小郑妍跳下椅子去,拉着九幽公主的手要带她去玩。
九幽公主一开始惊惶不已,一面摇着头,一面看向香美人。
香美人和善一笑,摸着九幽公主的头给予九幽公主一个肯定的眼神。
九幽公主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她低了低头,随后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回拉起小郑妍的手,跟着小郑妍一同离开了。
余鸳出生在一个小渔村,村庄内遍地是铺洒在河塘的渔网还和沾了鱼腥的竹筐。
她们从屋里出来之后,顺着一条木桥走,小郑妍走在九幽公主前面,看着眼前的风景,不禁问出一个问题来。
小郑妍问道:“九幽,你的名字叫什么?怎么没听别人说起过。”
九幽公主跟在小郑妍身后,听到她的问题,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
九幽公主低声道:“我、我没有名字,旁人一看我就嫌弃地跑掉了,有一次被父皇瞧见,他便决定称我为九幽公主了……”
“我、我不是故意没有名字的!”
“阿妍,你别生气……”
九幽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名字竟是一件可以招惹别人生气的一件事。
可想而知,九幽在朝云国遭受了怎样的委屈。
幽,幽魂,毫不起眼,被人轻视……
郑妍一开始听到九幽公主的称号,觉得甚是动听。以为是她父皇绞尽脑汁想的,不想却是绞尽脑汁用来羞辱他亲生女儿的。
小郑妍突然觉得,相比起九幽公主的境遇,自己的境况竟好多了。
她起码有父皇的疼宠,母妃就算不爱搭理自己,也尚在人世。
可九幽呢,父亲不疼,母亲又那么早就撒手人寰。
小郑妍开始深深同情起眼前这个女孩子来。
“九幽,”小郑妍朝着九幽公主往回走了几步,“如果你以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拿着这枚金镶玉葫芦找我,我替你吃出头!”
“我虽然没什么权利,但帮你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你记得千万来找我哦!”
夕日欲颓,沉鳞竞跃,那时的郑妍还没有封号,就已经许下了她身为公主的第一个承诺。
她们二人的身影在木桥上熠熠生辉,就像大自然也为两个女孩子的真挚情谊动容。
又过了几年,或许就连郑妍也没想到,她当年许下的第一个诺言,竟无法好好兑现。
“现在你懂了吗?”回忆结束,小郑妍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手打开了木匣,露出里面的葫芦耳坠。”
“原本,这只耳坠是本宫有次回乡时,祖母疼本宫赠予本宫的物什。如今却被谣传为了朝云国的珍异宝物。”
“甚至……”小郑妍握着木匣的手力道加深了几分,“他们竟设计九幽公主,说与你父亲有染。”
“还不到十四的小女孩,本宫想不通,究竟是怎样与一个中年男子有染的。”
蒋姝听完这一切,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事情的真相让她颠覆了自己对父亲这么多年的认知,更将她此番为父求情的举动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蒋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上前用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注视着小郑妍:“公主,您别难过。”
“是我不好,我勾起您的伤心事了。”
“不,”小郑妍得了这话,眼神空洞地摇摇头,“看到这只耳坠,本宫就会想起当年那个无助的女孩子。”
“她全无办法地送来了耳坠,可她却没有因此等来属于她的曙光。一想起这个,本宫就觉得十分可悲。”
那时的郑妍虽然还很小,却已经很久没有用哭来表达了。
她什么都藏在心底,不懂得疏散情绪,导致病症越来越严重,心底也越来越郁结难解。
“公、公主,您……”眼看着小郑妍鼻下蜿蜒过两道血流,蒋姝害怕地说不出话来。
明明对方担心的是自己,小郑妍用手绢胡乱擦了擦,竟还分得出小些许心神来劝慰蒋姝:“蒋姑娘,你先不要哭。”
“本宫这都是老毛病,不碍事的,也赖不到你头上。”
“本宫只说一句。”
“出去之后好好劝告劝告你父亲,‘家国大义’这四个字想必也不必本宫一个小奶娃教他怎么写。”
“好了,快些离开吧。医官院那些老头子就快过来了,小心他们抓到你。”
蒋姝偷溜出宫后,思绪纷飞,坐在马车上也有些心神不宁的。
果然人一旦有烦心事,老天爷也来捣乱。
蒋姝走在半路,天空下起了来势汹汹的大雪,不仅如此,因为越来越浓重的白雾,她的马车还和另外一个人的马车撞上了。
车夫刚要和对面马车的人理论,蒋姝便一把掀起帘子来,主动跑去对面理论。
不好意思,她的情绪无法发泄,她需要找个倒霉蛋磨磨嘴皮子。
而那个倒霉蛋恰好是前些天得罪了蒋姝的林牧时。
其实也不是得罪,就是她对他有些误解罢了。
至于这误解是怎么生成的,说来也是哭笑不得。
“喂,你怎么开车的?谁的马车你都不撞,偏就撞本姑娘的是吧?”
听着外间由远及近的熟悉声线,林牧时打了个哆嗦。
天菩萨的,他本就是听到了有关蒋府的事,在处理完自个儿府中事宜之后,前往蒋府去看望她的。
怎么好事还没促成,就把梁子给结好了?
就在林牧时还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车厢里团团转时,蒋姝已然出现在了他马车的车窗处。
蒋姝一掀起车窗帘,就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得笑了一下,随后叉腰问道:“喂,爱告人闲状的,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嘛?”
“不怕这冰天雪地的把你的舌头给冻下来?这样你以后还怎么用你这张嘴搅弄是非。”
“我……”嘴笨如林牧时,就是两个他出来也不是能言善辩的蒋姝的对手,他干脆先略过从前的误会不提,直接道:“将功补过,下官是来帮蒋姑娘的。”
“将功补过?”蒋姝又笑了,“你怎么个将功补过?”
林牧时环顾一下四周,随后悄声对着蒋姝道:“助你父亲平反。”
蒋姝脸上的笑在慢慢消失,她似乎对林牧时的话置若罔闻,只一味低下头,抖了抖衣袖和鞋面上早已堆积了好些的雪花,
她好像突然才意识到冷一般,用两只手交叉搓了搓手臂,然后不执一语地走向了她的马车。
“喂,”林牧时一头雾水,却及时叫住了蒋姝,“你突然怎么了?是不是下官哪又说错话了?”
不远处的蒋姝背对着林牧时,整理整理心神,她心平气和地开口道:“不用了,总之谢谢你。”
林牧时张张嘴,方想说些什么,蒋姝便突然快步跑上马车。
只听她扬声道:“天天冷了,我先回府了!”
“军师要是没什么事也赶快回去吧。”
林牧时也想不通,他是不是脑中有疾,竟然一回府就写信推了徐副将的邀约,随后又告知下属要休养一段时间,便风尘仆仆地跑去了蒋府。
说是身体不好,要休养一段时间。
其实休养个老母!
林牧时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兴兵作战的点子,只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蒋家老爷下落不明,蒋夫人也为此事几乎快哭瞎了眼。
蒋姝回府之后,看着满府的凄惨景象,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娘,”蒋姝勉强撑着精神跑去蒋夫人那边,“您就算不吃不喝爹的事也已经发生了,您还是想开点吧。”
“来喝点水吧娘。”
“我不喝……”蒋夫人没精打采的,后来似乎是想到今早女儿去找五公主了,身子突然来了一股劲。
蒋夫人两眼放光道:“闺女,你不是去求五公主了吗?怎么样了?”
“我不相信老蒋能做出那样的事,定是那狐媚子不择手段胁迫了他!”
“娘!”
听到蒋夫人的“狐媚子”三个字,知晓实情的蒋姝只觉格外刺耳。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蒋姝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道:“爹素来是喜欢写写书法,做一些风雅之事。”
“可不代表一个人的心性能一直像那些事物一样风雅下去。”
“有时候,我们得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