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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世界抛弃的那七年 ...

  •   《幺幺》
      文/池宗

      “你好,亲爱的藤井树,为了见你一面,我来到了小樽,我正在你家门外,给你写着这些信。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可是我时常还会想起他,在某个地方努力的生活着。”

      旧增田公园一处叫茉莉的咖啡厅内,壁墙上挂着几幅电影情书里的经典剧照,一台老旧音响正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播放着岩井俊二的“ウヲアイニ”。
      咖啡热气从一个精致的玻璃小杯中升腾起来,与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色融在一起,又凝结成水珠从窗棱上滑落下来。

      顾瞻怔怔的望着出神。

      “嘿猪猪头,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说出对我一见钟情这种肉麻的话?不过既然你已经赖上我了,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以后你可不能丢下我,我会追不上的!”
      “你这给我起的什么绰号,猪头还有聪明的吗?”
      成帷一脸洋洋得意的强调道:“不是猪头,是猪-猪-头!你不觉得用叠词说出来很可爱吗?”看着她那双充满威胁的眼神,“蛮…可爱的。”顾瞻羞耻的应了一声。

      在那个夏天,在南大那间不足九平米的心理咨询室,他们彼此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情书”大概是成帷会钟爱一生的电影,他们经常玩一个小游戏,把影片中的台词拿出来玩角色扮演,像小学生上外文课时被老师抽起来情景对话,幼稚且好笑。

      “顾瞻,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你会怎么办?”成帷有一次郑重其事的问道。
      顾瞻微微一颤,抬头看向成帷,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我不记得电影里有这段对白!”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
      成帷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心的搂过他的脖颈,哄他说:“猪猪头,以后我们去北海道看雪吧,那可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地方了,如果你在摩耶山的掬星台向我求婚的话,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可惜小樽这地方顾瞻来的太晚,孑然一人,这已是他们分开的第七年。

      一旁的应侍生打断了顾瞻的思绪,“对不起先生,我们就快要闭店了!”
      顾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合上翻开在第一章的书页,这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扭过身朝侍应生问道:“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Kiroro Peak度假村怎么去吗?我手机地图定位似乎不太准! ”
      “是在那里订好酒店了吗?”应侍生问道。
      顾瞻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以前和朋友有过约定,所以想去看一看。”

      “这样啊,你来早了一点,Kiroro Peak度假村要下个月才开放,现在只有极少数有预订信息的人才能进去呢!”
      “这两天小樽,朝里都在下雪,上山的路可能不怎么好走,先生我看你是一个人,我认识一家还不错的旅舍,您可以试着去那边打发下时间。”或许是看出客人有些落寞,应侍生补充道,说着还去柜台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顾瞻手里。
      顾瞻低头一看:花町,小樽。店名旁印着一个大大的温泉池,似乎还冒着粉色的水蒸气。

      从咖啡厅出来时街灯已经亮了,小樽的路灯不是国内普遍用的那种白炽灯,而是色溫偏红的暖光,照映着积雪特别好看。

      这时揣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封新邮件。
      “尊敬的顾瞻教授,关于您对《丹溪心法》在COVOD-19重症患者中的分型衍生研究系列讲座时间初定于2018年12月10日,敬请光临。地址:北海道扎幌市北区北13条。”
      ……

      茉莉咖啡厅那个应侍生介绍的这家旅舍并不远,大概就隔了三四条街,顾瞻感觉走了没两步便到了地方。

      “你好,我想办理下入住。”
      前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她将头发挽的很高,脸上擦着厚厚的粉,正缩在火炉边不停的搓着脚,见有人进来,忙迎上前招呼道:“请问需要晚餐吗?”
      “谢谢,暂时还不饿,给我开间单人房就好。”顾瞻摆手拒绝了这份好意。
      前台小妹拿着护照做了登记,“明天上午十点退房,祝您旅途愉快!”顾瞻随后拿着房卡上了楼,房间不算小,欧式的氛围很浓,电壁炉已经提前打开了,窗棂外还积压着厚厚一层雪,正一点一点的往里渗水。

      “叮咚。”
      他刚从淋浴间走出来,有人按响了门铃。开门看见是刚刚楼下的那个前台,她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过膝的灰色制式裙,妆也淡了一点,比起先看着要清爽不少。

      “请问有什么事吗?”
      “先生是来小樽旅游的吗?”
      “算…是吧!”
      “是这样的先生,桜町郵便局那边运河的灯亮了,这可是小樽最浪漫的景色,来旅行的人错过了可是会留遗憾的哟!”
      “哦哦好的。”顾瞻木讷的回应道。

      关上房门,顾瞻坐回到书桌前,他本想着把后天演讲用的稿件再精细一下,此刻却全然没了心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披上大衣出了门。
      ……

      落雪的北海道有种魔力,梦幻又真实的存在着。顾瞻买了瓶放在路边雪堆里的冰啤酒,一款叫不上来的牌子,味道和它那深棕色瓶身一样——苦的发涩。
      桜町郵便局就在运河边,离住的旅店很近,里面陈列着很多玻璃工艺品,像是一座展览馆。
      门口的小摊摆放着藤井树同款借书卡,好几百日元一张,顾瞻用身上揣的现金换了一大摞,将呢子大衣装的鼓鼓的。

      回到旅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屋子里蒸腾着浴池里的水汽,有点热,顾瞻开了一扇窗,又脱掉了呢子大衣,将在邮便局买的明信片给拿了出来。
      桌台上的便签笺里夹着一只铅笔,顾瞻拿小刀削了削笔头,一双修长白净的手轻飘飘的将木屑扫到了一旁,随后就在借书卡背面勾勒涂画起来,记忆中那道模糊的影子在纸面上逐渐清晰,画中女孩闭着眼,长发随意披着。

      房间里的摆钟响了三声,顾瞻搁了笔,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一般盯着那幅画,半晌后又拿起笔,在画上那道身影的鼻梁上点下了一颗痣。

      “素描是游走在科学与艺术之间的平衡术,它是生命的美学。”顾瞻至今仍记得大学解剖老师在批评绘画作业时讲过的这句话。

      冬天的北海道有时也是能看见星光的,顾瞻伫立在阳台,一阵冷风使他打了个寒颤。

      “猪猪头,你好吗?我很好。”
      “干嘛要这么问我?”
      “哎呀!你该这样说:你好,我也很好!”

      你还好吗?
      他此刻像是个被困在井底的孩子,井口只有三公分的光亮照进来。

      忙完扎幌医科大的演讲已是三天后,顾瞻和几个业内相识的教授醉了一宿,其实几人也算不上太熟悉,只是在PSYCHOL SCI PUBL INT以前举办的峰会论坛上碰过几次面,因为当时顾瞻一心想着去京都大学应聘,所以人际关系稍稍留意了一下。

      整个过程大家老套的互捧显得枯燥且乏味,顾瞻就只记住了饭桌上那道叫“生死相依”的菜,实际上就是活章鱼拌鱼干,需要搭配着姜末和洋葱一起,咬下去的瞬间,顾瞻当即就红了眼眶,一半是辣的,一半是因为这味道简直不要太像川北凉粉!地道的家乡味!

      讲座结束后顾瞻一连好几天都在酒店里躺着,这天早上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看着来电显示那个熟悉的名字,顾瞻叹了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哪位?”对面的人把他刚说的话又给高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
      沉默片刻后,听筒传来了一段高亢的,令人心神荡漾的语言艺术。
      “顾瞻!你这两年死哪去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不在服务区!你丫太空垃圾吧!若不是我碰巧搁论坛上看见讲座,你追思会礼堂的订金我都给付了!放心,绝对够豪华!”

      顾瞻不免有些头大,这是他诊所合伙人季青打过来的,两人是大学时的好友,毕业后一起开了家心理诊所,几年前刚有点起色时,顾瞻便一声不吭提包跑去了那曲。

      “季大小姐……”顾瞻试图组织语言解释一下。
      “你少编些话来诓我!说!你现在在哪?”
      很明显,这事怕没个善了!

      “在北海道看雪啊,你不是都从新闻上都看到了吗?”顾瞻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久了有些腰疼。

      远在厦门的季青听着这敷衍的回答肺都快被气炸了,一支可怜的圆珠笔在她手中“尸首分离”。
      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季青沉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哦你问我啊?我得先去趟天台道院,可能还会小住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我在那儿的本科学历还没修完。”顾瞻一本正经的答道。
      很明显,他暂时还没回去的打算,他可承受不住那怒火,会被活劈了的,一点不开玩笑。

      电话那端的季青讥讽道:“多冒昧呀!咱顾大愤青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一个心理医生,一个精神医学副教授跑到藏区乡下去援边?估计是意识到你在那儿还没尊泥菩萨管用!所以现在又想去修仙?”
      “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我要是看不见你……”

      “喂?喂!季大小姐?你听得见吗?喂?”
      顾瞻悄悄伸手扣下了他那台老旧诺基亚的电池板,这是他以前发现的小技巧,这样做通迅公司就会提醒对方是由于信号导致的断线。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姓顾的!你给我等着!”在季青的怒吼声中,原本断成两截的小豆芽圆珠笔下一刻变得天各两端。

      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瘦削的人听见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状打趣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季医生发这么大脾气?”
      见到来人,季青兴奋的把平板上的新闻网页点开给推了过去,“北洲,顾瞻他回来了!”
      “嘻嘻,要不是我一直有关注心理学术论坛,估计又让他给跑了!”季青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两个梨涡浅浅的挂在脸颊上,与刚刚判若两人。

      那个叫北洲的医生并未答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盯着平板页面,他用指头不住地敲着桌板,一抹慌乱的神色被很好的掩盖过去。
      “喜欢的人就快要回来了,中午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世界抛弃的那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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