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余一一

58、伤痛

　　圣姑无力的倚在石壁上，看向林业平的眼中已多了份敬意，这个男子总是能出人意表，纵然他再优柔寡断，纵然自己再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是真的为紫萱感到高兴。一直以来自己都在质疑让两人再续前缘是否是错了，现在看来，自己是做对了，起码在紫萱死前，可以无憾。

　　“咿哪......山对山来崖对崖，蜜蜂采花深山里来，蜜蜂本为采花死，小妹妹为阿哥,咿哪……小妹妹为阿哥……咿哪…… 山对山来崖对崖,小河隔着过不尼来。哥抬石头，妹兜土，花桥造起走过妮来……”远处的玄问突的轻轻哼起了歌，低沉沙哑的嗓音此时听来更是别有意味。

　　紫萱和林业平两人执手相对，微笑不语，彼此心意都已明了，自觉甘畅甜美，再无牵挂。紫萱转向无清：“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无清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从紫萱的出现起他就知道林业平命里劫数难逃，他也知道天命不可违，只是自己和林业平相处了二十六年，彼此之间既是师徒又是亲人，这二十六年的情份让他仍下意识的仍想要改变他的命运。他算到林业平此行有血光之灾所以才一路暗地追随而来，只是没料到会有这番境遇。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好罢，既然你们执意如此，也罢！”再次面对紫萱时，神色平静无波：“紫萱你是大地之母，你的血自会召唤五灵珠随你意愿行事，只要你心中意愿坚定，不要有丝毫动摇，五灵珠自会重新归位。”

　　紫萱点了点头，回身对着林业平轻轻一笑：“业平，我先走一步……”林业平回以一笑：“我随后就来。”紫萱眼神微闪，微笑着轻轻摆脱他的手，走到圣姑身畔，轻拥着圣姑僵硬的身体：“阿萝，对不住，我要先走啦……”圣姑闭上眼，没有开口。紫萱轻叹了口气，俯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圣姑霍的睁开眼，眼中震惊、心痛、惶恐、茫然诸般情绪一并涌上。

　　紫萱没有等她回答，转身快步离开来到无清身前，淡然道：“动手吧。”无清瞧着她，目光中已满是敬意。因为林业平的关系，他对紫萱一直不喜，甚至是有些瞧不起的，只是现在看到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天下苍生时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撼。回过头看着林业平平静从容的面容，心中竟无端起了一丝羡慕，当年如果自己也能像林业平一样勇敢的话，也许……蓦的一惊，自己在想什么？！定了定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沉声道：“紫萱姑娘，失礼了！”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无清沉声低诵，右手拂尘急速挥动，在半空中画下一个大大的符咒。紫萱衣衫无风自摆，柔滑的黑发轻轻抚过她有些苍白的面颊。闭上眼，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若隐若现。业平、圣姑再见了，不、或许是永不能再见了……业平，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了我，一切都会回到原样，你可以不用再那么痛苦的在爱与道之间做一个两难的抉择，你可以继续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阿萝，你陪了我这么久，我还是要丢下你先走一步了，可惜我们死后都会魂飞魄散，无法来世与你再继姐妹情缘，我只希望你可以不用永远那么理智，那么清醒，偶尔也随心所欲一次……

　　紫萱的意识已渐渐模糊，恍惚中身子慢慢的浮上半空与无清所画的符咒相叠，符咒青光乍现，那是一个类似五星八卦的符咒，原本黯淡无光的五灵珠如受到牵引般突的倒飞而回，在紫萱身畔呼啸盘旋。“周行六合，威摄万灵。无幽不察，无愿不成……”紫萱面色惨白如纸，从五窍中飘出五缕血烟，在她上空形成一层淡淡的红雾，原本黯淡无光的五灵珠蓦的通亮鲜活起来！

　　无清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汗珠，这个“灵血咒”是每任蜀山执法长老郑而重之的传授给历任守护者，只为防有朝一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么些年来自己从未有一日敢忘，但是始终未曾真正用过，不免有些不能得心应手，再加上女娲族的灵力强大如斯，自己的百年修为在它面前已感到开始有些抵受不住。

　　圣姑呆愣愣的瞧着半空中的紫萱，眼泪不知不觉间爬满脸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害怕。自己和她相处了近两百年，她已不仅仅是自己的责任，更是自己的亲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呵。颤抖着闭上眼，转头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在身前，俯身低喃：“女娲族历代圣女保佑，女娲族所有族人保佑，但愿有奇迹发生，可以让紫萱平安……”

　　林业平来到她身后，轻轻扶起圣姑：“圣姑，紫萱有你这样相待，她定会高兴。但是若她有事，女娲族所有的事便都要由你来完成，还请你保重。”圣姑泪眼婆娑看着眼前平静得可怕的林业平，无语凝噎。

　　林业平淡然一笑：“圣姑，请你动手罢。”圣姑愣愣的瞧着他道：“什么？”林业平回头望着半空中已然昏迷的紫萱，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我说过要和她同生共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你定不会让她失望的，是不是？动作快一点啊，要不然我怕我走得慢，来不及追上她。”圣姑呆了半晌，许久才轻轻扯起一抹苦笑：“你不知道大地之母若是死了，是会魂飞魄散，永远入不了轮回的么？”“什么？！”林业平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半空中的人儿。你骗我！紫萱，你居然骗我！

　　圣姑慢慢阖上双目，掩住了眼中的伤痛也不去瞧眼前林业平让人心碎的苍白：“她交待我让我洗去你所有的记忆，你会重新过你以前的生活。”林业平呆在当地半晌无语，良久才冷笑一声，回到以前？洗去记忆？！紫萱，你真是狠啊！我原以为这回我可以自己决定，原来也是妄想！

　　“你怪她么？”圣姑轻声道：“什么事总是为别人着想，却从来不想人家心里会有多难过？是不是？”林业平没有回答，只是手悄悄的攥紧。“你们既然都非凡人，自然有办法知道如何让一个人魂飞魄散的，是么？”良久，林业平冷声道。圣姑缓缓张开眼：“为什么？她要的不过是你的平安。”“我求的只是共死。”圣姑突的轻叹一声，这就是紫萱追寻了两百年的爱么？展眉一笑，为了紫萱。

　　“好！”傲然站立，混然不管要将一个无辜凡人打得魂飞魄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