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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俞桑(八) ...

  •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大爷惨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雾村。

      起因是周大爷家对面是一家卖手工挂面的作坊,一大早就开了店。
      店主人也是个大爷,他跟周大爷的关系还不错。在他开了门后,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周大爷家屋檐上的那只早已滴干了血的野鸡。

      他被猛地吓了一跳,随即感到奇怪,想着,这周老头好好的把鸡挂在门口干什么,怪吓人的。
      于是他便从家里端着一根凳子走过去,想把鸡取下来,免得把胆小的人给吓出毛病来了。

      他站在凳子上,抬手去够另一端拴在屋檐上的绳子。

      在他面前的那面墙上有一扇窗户,直接从窗户外望进去原本并不能看到堂屋里面,但如果是从上方斜着往里边看的话,刚好能看到堂屋中间的位置。

      当时,在他即将取下绳子的那一刻,他不知怎的,突然把眼神往下移,从高处望进了屋子里,就看到了被开膛破肚、肠子乱飞地躺在那里的周大爷……

      俞桑由于昨晚的惊吓还心有余悸,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即使是睡着了也很快就被噩梦给吓醒。
      当他好不容易有些睡意的时候,就被屋外传来的吵闹声给惊醒了。

      “你说,我们这村子是不是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窗边传来一个大妈的声音。
      “可不嘛,你是没看到,那周老头的脸和耳朵都被割下来了。”另一个女人说。
      “你看到了?”大妈问。
      “当然,我来得早,到的时候他们正把周老头的肠子往他肚子里塞呢。”女人说着“啧啧”了两声。
      大妈显然是被女人的话给吓到了,“嘶”了一声,说:“别说了别说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给我儿子打电话,让他早点来接我跟我老伴儿,这村子是待不下去了。”
      说完,就响起了远去的脚步声。

      又有几个人的说话声不断从窗户外飘进来,俞桑在这些杂乱的声音中穿好了衣服,下床开门往外面走去。

      开了大门走出去时,他才发现,几乎大半的村民都围着周大爷家,还有几个人远远地站在周大爷家对面和自己家旁边,这些人脸上有惊奇,有惶恐,有担忧,还有挂着眼泪的悲伤。

      吴老板见了他,从街对面跑过来,故作玄虚地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周老头发生什么事了么?”
      “发、发生什么事了?”俞桑问。

      “他死了!”吴老板小声惊呼了一声,又说,“不仅死了,还死得很惨,一看就是那些玩意儿搞的鬼。”
      说到“那些玩意儿”的时候,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它们听见似的。

      “是么。”俞桑应和了一句。
      “这种事我还能说假话不成?你再早出来一刻钟,就能看到了,那画面,啧啧。”吴老板跟先前那女人一样,说到这时也是摇着头“啧”了两声。

      俞桑苦笑了一下,心说,我已经看够了。

      吴老板又说:“我猜应该是昨晚,或者是今儿凌晨早些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你就没听见什么声音?”
      俞桑撒谎道:“没有啊,我昨晚打猎回来晚了,有些累,就睡得早。”
      吴老板想起了他昨天很晚才去他那儿卖货,点了点头,说:“也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不一会儿吴老板又说:“就算你醒着也没用,对面李老头说他昨晚很晚才睡,也什么声儿都没听到,那些玩意儿想杀个人都杀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听了这话,俞桑脸色一变,说:“我先进去洗个脸。”说完就急忙转身进了屋,后来就没再出去过了。

      屋外的吵闹声源源不断,甚至中午和傍晚本该是吃饭的时间都还有人在。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人们似乎是害怕夜晚的降临,这才陆陆续续地离开,回到家锁上了门。

      又过了一天,周大爷的女儿和女婿从城里赶了回来。

      当俞桑又一次走出门时,屋外的人们不再是杂乱地凑热闹,而是静默地站在原地,偶尔有两三个人小声地咬着耳朵。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周大爷家走去。

      走到门口时,就见周大爷的女儿披麻戴孝地跪在那里,她的面前是一口原木棺材,就放在周大爷被发现惨死的地方。

      见到这一幕,那晚的场景再次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使得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惨白。
      他踟蹰着,直到身后有人催促他赶紧进去,别挡在门口,他才终于抬起腿迈了进去。

      他缓慢地朝里边移动,身后那人绕过他,抢先一步走上前去,跪在周大爷女儿的旁边,向棺材磕了三个头,然后扭头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说了句“节哀顺变”。

      俞桑等那人走后,也学着他,走过去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望着那棺材时,心里不断地发怵,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一直等到周大爷下葬后,村里这静谧又充满着人心惶惶的气氛才得以好转。

      害怕的人都联系了自己在城里的家人来把自己接走,不把这当回事儿的人则选择继续留下来。

      对于俞桑来说,这里当然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虽然他故步自封,就算是妻子要跟他离婚,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他从小待到大的地方,但如今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生命,他就不得不选择离开。

      葬礼后,周大爷的女儿女婿在家里收拾遗物,俞桑徘徊到门口,站在门边往里张望。

      “俞哥,你有什么事么?”女人见了他,问。

      他这才走了进去,吞吞吐吐地说:“小周,我是想……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
      “就是……你刘姐,她……过得怎么样?”
      “她过得挺好的。”小周原本在把一个包袱打包,说到这儿扭头瞥了俞桑一眼,继续说,“比起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得多。”

      俞桑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小周你还真是没变。”
      “你不也没变么,整天吊儿郎当的。”小周摆摆手,说,“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你来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俞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就是想问你,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小刘?”
      小周睨了他一眼,问:“劝她什么?”
      “就……跟她说,我想带着果果去城里找她。”
      小周冷笑了一声,说:“待不下去了才想起这茬?早干嘛去了。”
      “是我对不住小刘,她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窝囊废。小周,”俞桑走上去握住小周的手,说,“求求你,帮我劝劝她,我求你了……”

      小周听他这么说,没办法只好答应,她说:“但我只是跟她提一嘴,最后她怎么打算都是她的事,我可不参合。”
      “行行行,这就够了。”俞桑激动地连连说谢谢,待平静下来后,他又说,“我还以为她也会回来呢。”

      “她原本是打算回来的,是我跟她说,让她不用回来。”
      “这样啊……”

      “哦对了,”小周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让俞桑等她一下,就转身跑进里屋,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把一个木质的小盒子递给他,说,“刘姐让我把这个给你,我给忙忘了。”

      俞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是一根项链长度的红绳,红绳上压着一颗碎成两半的核桃。

      俞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父亲在世时亲手给他做的,说是能辟邪。

      自从俞桑七岁那年起,身上和屋子里就总是会放一些能辟邪的玩意儿。特别是房子里,几乎每个房间都会放着驱邪的壁画或者符咒之类的东西。
      但自从他结婚后,妻子觉得那些东西让整间屋子都变得阴森森的,瘆得慌,就让他收起来。
      他不听,说这些都是驱邪的,看着安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瘆得慌。

      妻子却根本不相信驱邪的说法,认为那些都是为了卖钱而骗人的,不过更不能让她理解的是,好好的为什么要驱邪?

      每次妻子问他,家里有什么大邪要用这么多符咒时,他就吞吞吐吐地无法回答。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终于还是听了妻子的话,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了三件在他们的房间里。

      一件是他母亲从庙里求来的符咒,从小时候起就被贴在他房间里正对着床的墙壁上。
      母亲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千万不要撕下来,所以那符咒至今还贴在那儿。

      第二件是在一个算命先生那儿买来的朱砂手串,一直被他压在枕头底下。

      最后一件就是盒子里的这个核桃项链。

      父亲当年把这项链挂到他脖子上,并递给他一个木质的小盒子,说,如果要取下来,就放在这个盒子里好好保存,千万别把它弄碎了。

      从那天起,这项链就一直戴在他的脖子上,直到他十五岁那年被人取笑,说男的还戴项链,他就把项链取了下来放进盒子里,自此再也没戴上过。

      那盒子原本被他放在了衣柜的最里面,却没想到被妻子当成是她的首饰盒给带走了。
      妻子到家才意识到,那核桃项链是他的,后来发生了周大爷的事,见小周要回来,就让她带回来还给他。

      “刘姐说,当时她在收拾屋子,这项链就被她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没注意就给碰掉了。”

      俞桑看着那碎成两半的核桃,用手指拿起一半,顿时一股寒气顺着手指传进了身体里,直逼进了心脏。

      他立即松开手,那半颗核桃就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应声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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