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蝴蝶标本》河星

18、剖白

　　钟乐诚瞠目结舌，他看看堵在门口的张翠萍，又转头看看抱着胳膊倚在沙发边的徐音，努力思考如何措辞。徐音则对门口的张翠萍点点头，“进来吧。”

　　张翠萍上前一步，将钟乐诚逼进屋内，又反手锁上了门。钟乐诚僵立在两人之间，徐音熟稔的语气让他心凉了半截，一个可怖的猜想浮现，他咽了口口水，问道：“张婶……怎么过来了？”

　　徐音在他身后淡淡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把人叫来了，你有问题直接问吧。”

　　张翠萍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一阵，犹犹豫豫开口，“啥情况，你要问啥？”

　　“关于，那些流浪汉的事。你是不是真的……危害了他们的人身安全？”

　　张翠萍的目光立刻警惕起来，她看向徐音，问道：“他都想起来了？”

　　“还没。你如实告诉他就好。”

　　张翠萍这才将目光投向钟乐诚，嘟囔道：“你不就是想说我谋财害命呗，说得那么文绉绉的干嘛？”

　　“你不止绑架，还杀害了他们？”

　　“那不然呢？我还能用这些人勒索谁去？”张翠萍嗤笑一声，用谈论天气的口吻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题，“反正他们在外面讨饭也是浪费生命，在我这里还能有点利用价值。不过我只负责绑架，你可别把杀人算到我头上来啊。”

　　钟乐诚的心沉了下去，张翠萍这话摆明在说自己有同伙，加上她知道自己的失忆、徐音对她的态度——无论钟乐诚如何不愿承认，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

　　钟乐诚感到手里的戒指盒似乎有千斤重，扯着他的心脏一起坠落。他嫌它烫手似的丢到一边，望向徐音的眼里已然带着了悟与绝望，“你杀了他们。”

　　“终于到我了吗？”徐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她注视着钟乐诚，不肯放过他的每一次表情变化，“不如更具体一点儿——就在你的头顶上，我把他们开膛破肚，取出器官、抽干血液，把他们变成零件，卖往各种地方——满意了吗？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你怎么能把残忍的事说的这么轻松？你杀了人！你是在犯罪啊！”

　　“这些人活着，是无人问津的边缘者、是人人厌弃的社会蛀虫，他们死了，却身价倍增。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待器官移植？多少人重金购买救命的血液？残忍？没错，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这不是你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钟乐诚感到无力，眼前的女人依然美貌光鲜，此刻落在他眼里却像披着人皮的魔鬼，“如果不是我主动要求知道真相，你还想瞒我多久？”

　　徐音思考几秒，“大概下个月？本来我还想先把手上的单子完成再来慢慢享受打破你认知的过程，看来是我小瞧你打探消息的速度了。你为什么不能乖乖维持失忆状态呢？我很喜欢那样乖巧的你呢。”

　　“我的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

　　“当然，你忘了我的职业吗？足够多的接触时间，加上适度的用药和心理暗示，要做到深度催眠并不是什么难事。”

　　钟乐诚遍体生寒，他想起那些来源不明的药片，回忆过去时的头痛——他的失忆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徐音精心策划的骗局！“你，是你抹除了我的记忆，我们甚至根本就不是情侣！”

　　“可你敢说自己不享受这场美梦吗？看看失忆的你有多爱我！”徐音摇摇头，“可惜啊，要不是警察多事，我现在是不是就有戒指戴了？我还想听听你的求婚告白呢。”

　　钟乐诚喉咙一阵发紧，几乎无法言语。长期以来，徐音对真相心知肚明，却沉默地演着深情的戏码，所谓的爱情始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把我蒙在鼓里，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就这么有趣吗？徐音，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恨你？小乐，我明明这么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别那么叫我！”这昵称如今只能令他反感，“别再惺惺作态了，我不会被再相信你的任何把戏！”

　　“我从没对你说过谎。”徐音说，“我一直都爱着你，甚至在你注意到我之前——”

　　“不要告诉我，你的催眠就是为了让我‘注意到你’。”钟乐诚打断了她，“徐音，别让我把你当成不择手段的疯子。”

　　徐音还未出声，张翠萍先吭哧一笑，胖脸上的肉将眼睛挤成两道小缝，“这话说的，不是你自己跑回来，求着人家催眠你的？”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放弃自己的生活？”钟乐诚的话戛然而止，一瞬间所有线索在他脑中串联，“林清玟……你们绑架了她，用她作为人质要挟我回去！是不是这样！”

　　徐音看了张翠萍一眼，后者立刻抿紧了嘴。徐音开口道：“我不喜欢谈论那个女人。”

　　“为什么？因为你偷走了她的生活？”钟乐诚顾不上自己正面对两个危险人物，愤怒让他失去控制，用尽全力想着刺伤徐音的话，“原本在我身边的应该是她，是你用了拙劣的手段让我失忆，骗我和你一起生活，让我活在骗局之中。可是谎言总是会被拆穿的，我们的关系永远只是建立在欺骗之上，我主动选择的不是你，而是林清玟。”

　　徐音的脸色随着他吐出的词句越来越难看，连张翠萍都一脸忧惧地望着她。但徐音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只是她不再笑了，而是站直身体，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走到桌旁，拿起戒指盒把玩着，“钟乐诚，你太固执了。我为你清除障碍，让你安心追梦，我给了你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忘掉过去，不愿意承认你的情感？”

　　“因为我不想被关在假象里，不想要建立在欺骗上的感情！”

　　“难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露出的笑容也是虚假的吗？”

　　“就算——”钟乐诚烦躁地抓乱了头发，他知道再诡辩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我累了，徐音。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吧——林清玟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可不止一个答案。”

　　钟乐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你——你把她给分——”

　　“噢，那倒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拿了一点纪念品而已。”徐音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笑容，“我真是大度的女朋友，竟能容忍你的前女友待在你身边——”徐音指了指钟乐诚戴着手链的左手，“稍小一些、不太平整的是她的，不得不说，打磨人齿还真是有点麻烦呢。后面补上去的几颗是庄小龙的，你还记得你的好朋友吧？对啦，你之前找上门来的同事我直接处理掉了，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他的存在。”

　　钟乐诚在她的话语中缓缓抬手，看向手腕上的“猫骨”手链。这些牙齿一直贴着他的手腕，在他寻找真相时，在他探询他们的踪迹时，在……他和徐音相处时。

　　强烈的反胃感涌现，钟乐诚扶着墙壁，弯腰干呕不止。他疯狂地拉扯着手链，系绳在他的拉扯下崩裂，牙齿一颗颗跌落在地，可他依然感觉它们在手上，在啃咬他的血肉，在质问他，为什么要爱上杀害他们的凶手？

　　钟乐诚双目赤红，他大叫一声，举起拳头向徐音冲去，但张翠萍扑了过来，有力的大手紧紧使他无法向前一步。钟乐诚嘶吼着与她搏斗，几乎用上了曾经学过的所有狠招，张翠萍则凭借着身形优势对抗，抓起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往他脑袋上砸。两人缠斗着，掀翻了桌椅，把一切物品扫到地上。钟乐诚分神关注着徐音的动向，却在躲开张翠萍扔来的剪刀后让她消失在视野里。

　　人呢？钟乐诚还没来得及转头，脑袋便被重物就狠狠击中，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