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三秋》卿可言歌

106、十五、3.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我又没招你惹你的，”喻北楼吐吐舌头，堂堂南疆首领在荀江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怎么着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荀江只觉这孩子心可真大，也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他傻。
　　“私自进京是死罪。你当真不怕？”
　　喻北楼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怎么着啊，一辈子窝在南疆？反正在南疆也没人听我的，我一路游山玩水的过来，当过饭庄小二，帮屠户杀过猪，替人牵过红线搭过桥，可不比深宅大院有意思多了。要是被皇帝抓住，死了也值了。”喻北楼是笑着说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言语间颇有一种悲凉之感。毕竟生于官宦之家，再怎么单纯也不可能对周围的人和事充耳不闻。
　　说者用心，听者不解风情。一番陈述下来，荀江认真地看着他，说出了让喻北楼都差点捶胸顿足的话：“既然你都这么坦然了，徐尚恩要杀你的时候干嘛叫那么大声？”
　　啊这…我应激反应还不行吗？！
　　简直尬到脚趾抠地。好在喻北楼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喂，说了半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荀江。字哲然。”
　　“荀哲然…哲然…”喻北楼绞尽脑汁思索着究竟是哪两个字：哲乃智也，然…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喻北楼冲他眨眨眼睛，看着对方那张面带愠怒的冷脸，怎么看都不像很聪明啊。
　　“他们都叫我喻小公子，你也这么叫就行，喊我北楼的话太怪了…”喻北楼皱着眉，自顾自地嘀咕着，见荀江不理会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道：“算了算了，怎么叫都成。”
　　忘了你这家伙不好说话。如果是灼华和沈辰的话，交流起来总不会这么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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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前·思琼宫
　　“这西域鎏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用的？！”穿过回廊时，沈玦就闻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鎏香气息。西域鎏香，盛产于珑琼。只有那个人才会用，也只有那个人才配得上如此珍贵的奢侈品。
　　沈玦心升一股无明业火。本来他已经让徐尚恩这档子事整得焦头烂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睡个好觉。再加上沈辰就住在大不悟的府邸，每次见到沈辰时对方都是一副撩人心魄的样子，可望而不可即。
　　“说话啊！谁让你用这个了？！”沈玦将香炉打翻，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宸妃蜷缩着坐在地上，身体颤抖得厉害，细长的玉颈侧向旁处，甚至都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臣妾…臣妾以为…陛下会喜欢的…”宸妃小心答道。一直以来，他不就是因为一双绿瞳活成了沈辰的替身吗？旁人羡慕他拥有偌大的思琼宫，享受着无尽的恩宠与荣华，可是他所获取的一切，从本质上讲还不是沈辰所“赠予”的？
　　接受得了与貌似沈辰的他，却无法接受一模一样的西北鎏香？当真是个笑话。
　　“…陛下…臣妾知错…求陛下轻罚…”
　　虽说心里厌烦的慌，沈玦却不会真的责罚他。虽说只是为了倾泻欲望，然毕竟同他有过鱼水之欢，再怎么狠心也不会重罚枕边人的。
　　“行了，起来吧，朕也没打算罚你。”不知是不是晚上批折子着了凉，沈玦总感觉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只是站着就觉得头重脚轻，他后退了几步却险些摔倒，冷冷道：“以后不准用这种香了。”
　　“皇上…”
　　沈玦想着赶紧回寝宫歇息歇息，免得被那些不安分的大臣瞧见，又得出来群魔乱舞了。他扶着额头，伸手要去开门，结果打了个踉跄，竟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从未见过皇帝晕倒的宸妃自然也是吓得不轻，挣扎着爬到沈玦身前：“皇上…皇上您怎么样？！可别吓唬臣妾！”
　　沈玦当真晕得厉害，任是宸妃呼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毫无苏醒的迹象。
　　如此，宸妃只好使尽平生力气，将沈玦背到床上，悉心地盖好被子，守在他身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宸妃敞开门，叫院里的太监赶紧去找太医。
　　皇帝突然抱恙，大事小事都不能亲自处理，哪怕十万火急，也得暂且搁置。
　　铁骑将军和天命侯火拼，谁能管？谁敢管？
　　等禁卫军赶到时，厮杀已经停了，众人只看见站在血泊里狞笑着的怪物，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他们面前，那怪物蓬头垢面，身上的血在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如同一头从地狱出逃的猛兽，再不见西北天命侯特有的风采卓绝。
　　那颗脑袋骨碌骨碌地滚了好几圈，停下时瞪大的双目死盯着天，带着最后的懊悔与不甘，花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谁又能想到，这个被斩首的“囚犯”，居然是昨日还傲慢得不可一世的铁骑将军徐尚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