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司》鱼相思

35、神域·毁灭者献祭

　　神明点化妖兽大多是采用四个法子，其一是先收服再点化，其二则是传授术法及修行之道助其成仙，其三便是赋予天地灵性，最后第四个法子则是布阵除去其邪气，以渡化仪式净其灵性。

　　而对于神兽堕魔来说，显然前三个法子并不适用，只有最后一个法子或可一试。

　　青遥看着浮元子在阵法之中被强行祛除魔气，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她都会心一紧。

　　若不是为了救她，浮元子也不会变成这样，他可是万兽之王，是三界神兽，却为了她变成人人喊打的魔兽。

　　“杀！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浮元子突然睁开眼，他的眼瞳乌黑冒着黑气，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青遥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是那么可怕，透着一股阴气。

　　赤羽面不改色地将一瓶绿药撒在他身上，青遥赶忙捂住口鼻，这瓶绿药奇臭无比，浮元子狰狞的表情瞬时平复，眼里的黑气也渐渐褪去。

　　“这是何物？”青遥咳嗽着往前凑，赤羽眨了下眼，调皮一笑：“灵兽夜香。”

　　“……”

　　青遥差点没背过气去，此等偏方也就赤羽敢用，若是叫浮元子知晓今日所用之物，岂不又是一场祸事。

　　一炷香的功夫，浮元子体内残留的魔气已被彻底清除。

　　“你的灵兽现在需要休息，七七四十九日后，他便会苏醒过来。”

　　赤羽擦着额上汗，将阵法撤掉。

　　“谢谢你，赤羽，谢谢你救了浮元子。”青遥擦拭掉眼角的泪，歪头倒在他的肩膀上。

　　赤羽咧嘴笑着，“你我之间何需谢字。”

　　*

　　天帝太微跪在玉清宫前，一团黑气飘在他头顶上方，“你这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玉清愚蠢，苍炎是个情种，玉宸又是个浪子，没一个像你呀。”

　　太微：”……”

　　这位魔主生平最喜与他脾性相投之人，越是心狠手辣越是能得到重用。而太微之所以能得他如此器重，还是因为他亲手逼死了自己的亲子玉清。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但却在太微看来，牺牲掉一个儿子就能得霸业，是最好不过的买卖。

　　黑气突然靠近他，威慑道：“太微，你太叫我失望了，若再失败就拿苍炎的命来换。”

　　太微猛然抬头，一把掐住黑气，狠厉道：“一丝元灵罢了，也敢威胁吾！”黑气挣扎着欲要挣脱他的控制，“太微，你竟敢以下犯上，待本主出关……”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黑气被吞进太微口腹。

　　“你不该动苍炎，吾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太微缓缓走进玉清宫，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太微，我们去毁掉神域。”

　　“你是谁！”太微环顾四周，叫嚷道。

　　太微突然冷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他倏尔收敛笑容，双手捂住头，时而尖叫时而摇头时而发抖，片刻后，他冷漠地换上黑斗篷，“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黑影而去。

　　*

　　黑斗篷下黑气萦绕，太微站在神域彩虹桥上，他乌黑眸子盯着神域一动不动。

　　突然他抬了下手，身体里分裂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并肩而立，一同勾起唇角，相视一笑。

　　那个分裂出来的人身形一闪，“蹭”地一下飞出去，飘在神域上空，他双手抬起，三颗熔心自手中跃起。他聚灵捏诀，嘴中念念有词：“以吾身献祭，引熔心之力，摧毁之。”

　　三颗熔心瞬时迸发出巨大的光芒，假神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而那分身亦随之消失。

　　而与此同时，赤羽施法在碧海里画出一个气圈，浮元子躺在气圈里睡得昏昏沉沉。青遥躲在碧海海面之下，看着毁灭者所做的一切，千年后该发生的一切还是发生了。

　　而假神域只能瞒得了一时，若被发现破绽，毁灭者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三颗熔心的威力尚且如此，若是叫他聚齐六颗熔心岂不是要毁天灭地了。

　　“这个人就是魔主？”赤羽诧异地看向青遥。

　　青遥却满脸担忧：“他不是魔主，是毁灭者。”她见过的魔主是一团黑气亦是一个怪物，而这个人分明就是在金晷中所见到的毁灭者，他们很像却又不像。

　　“毁灭者？三界之中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赤羽托着腮，疑惑不解。

　　“是我给他起的。”青遥盯着毁灭者离去的身影，不紧不慢道。

　　碧海里的水位突然下降，直至只没过他们的脚脖子，赤羽抓住青遥的手臂，趁势倒在她的身上，“青遥，这水怎么会这么吓人啊！”

　　青遥：“……”

　　也没见他入水时这么矫情过。

　　“这碧海本就是幻术，假神域没了，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青遥瞪了一眼他的手，他立马松开手，“嘿嘿，刚才一时情急。”他挠挠头，忽然想起：“哎，对了，那小子呢？”

　　浮元子已躺在泥沙里不知过了多久，赤羽才将他挖出来背在身上，转身间突然发现青遥已乘云而去，他忙喊道：“青遥，你等等我呀！”

　　无论他在后面喊了多少声，青遥都没有停留，而是往人间的方向而去。

　　无奈，赤羽只好将浮元子带回天界，毕竟他和天帝的赌约还要兑现，而那申冤的凡人也早已轮回好几世了。

　　*

　　九霄之上，玉清宫内。

　　七十一位神已等候多时，他们大多都在等着看赤羽的笑话。

　　太微坐于大殿金色龙椅上，他喝了一口琼浆玉露，“这执法神怎么还不来呢？”

　　众神却哄堂大笑：

　　“不敢来了呗！”

　　“说是点化了魔兽呢，该不会是那魔兽跑了吧！”

　　“不是感化那女魔头么？怎么又成魔兽了？”

　　太白金星忽然道：“瘟神从未堕魔，杀天兵天将的也不是瘟神，而是那灵兽血麒麟所为。”

　　白眉财神突然站出来：“他可是万兽之王，神域神兽啊！他为何要这么做呀！”

　　“就是就是……”底下一片嘘声。

　　“哎呀呀，这血麒麟自然是事出有因呐！”月老握着胸前那串铃铛，悲愤万分：“他忠心护主，为救瘟神施共生之术，不惜以命换命呐！”

　　“这不是邪术嘛！”

　　“……”

　　就在众神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时，赤羽已站在了殿前，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灵兽。他向天帝太微躬身一拜，“启禀天帝，微臣已点化堕魔神兽，这赌约是臣赢了。”

　　太微点头却面无表情，一副不喜不悲的神明之态，他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人间为那蒙冤人申冤去吧。”

　　赤羽并没有领旨谢恩，而是继续上奏：“臣还有一事要上禀。”

　　太微依旧点头。

　　“神域已毁，神主已逝，熔心被盗，三界就要大祸临头了。”赤羽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什么！！！”底下众神纷纷惊愕。

　　太微依然平静，却开口了：“神域之事，朕已知晓，众爱卿不必惊慌，此乃天道行事，自有道理。”

　　好一个自有道理，如今的天帝说不上哪里怪，却处处透着怪异。

　　赤羽本欲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毕竟此事涉及青遥，说与不说还是得同她商量了才好。

　　赤羽领旨后便前往人间——

　　而当初大闹神庙的凡人却早已忘记前尘往事，如今只是个三岁的娃娃。

　　赤羽站在院子里，看着三岁的娃娃玩泥巴，他越想越气，他一个神明总不能一直陪着他玩泥巴？

　　他伸出手在娃娃眉心处点了一下，那娃娃突然变得一副老成的模样，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神明啊，我终于等到您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赤羽赶忙扶住三岁的奶娃娃，“千年前，你说你表妹枉死，说凶手是龙神，可有何证据？”

　　“东海龙神要我们每年为他送祭品，一开始只是猪牛羊这类牲畜，再后来就要妙龄少女……我那可怜的妹妹被他们抓了去送给龙神，在半道上，她逃了回来，却在夜里被龙神活活掐死。”他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你亲眼看到了？”赤羽震惊一瞬，继续问道。

　　奶娃娃点点头。

　　赤羽思忖片刻，此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与那龙神一同飞升，一同立下誓言，不仅是友人更是知己。他从未相信过，他会杀害凡人。

　　龙神生的极为清秀，气质雅正端方，超然物外。第一次见面，他就对他心生欢喜，都说相由心生，龙神心地纯良，是个光明磊落之神。

　　况且，他已是龙神，享凡间香火供奉，犯不着为了杀害一个凡人而自毁香火。

　　他从不去神庙，亦从不张扬，这样一个淡泊名利的神明怎会残忍杀害一凡人女子呢？

　　他再次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三岁娃娃又开始和稀泥堆泥人。

　　赤羽拍了拍他的头，转身离去。

　　*

　　龙神庙内，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附在残破的布帘上，昏暗中只有半根红烛尚有些余亮。

　　人身龙尾的石雕塑立于供奉台上，虽雕刻得栩栩如生，但却一点都没有神明之态，反倒像个龙妖。

　　不知怎的，赤羽一进龙神庙就感到阴风阵阵，像是有邪祟在庙里。

　　还没等他看尽全貌，眼前忽然略过一个人影，那人影迅疾而轻飘飘的，完全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若是人一定是会气功的，若不是人就一定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