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司》鱼相思

19、刺客羽暗杀，鬼城人来袭

　　一身玄色长袍隐匿于夜色当中，仿佛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冷峻的脸上无一丝血色令人望而生畏，那额间一点朱砂红，却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媚态。

　　大殿内众将领一见他，立刻躬身行礼：“国师大人。”他没有理会这些微不足道的凡人，一双摄人的眸子牢牢盯住国主，国主立即屏退左右，扑通跪下。

　　“废物！”他一把抓起国主，血色眸子透出寒光，咬牙切齿道：“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国主满目惊恐：“苍炎殿下，臣已派了刺客雪羽去杀那梅花妖，这次一定不会再失手！”苍炎缓缓松开手，冷漠道：“玉宸来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失手，万劫不复。”

　　若不是国主曾在百年前救过苍炎一命，他早就丢掉他这枚弃子令其自生自灭。国主很清楚苍炎行事虽心狠手辣但却是个有恩必报之人，这一次，只要他不失手，那么苍炎一定会设法保下他。而此刻他的身家性命全系于雪羽一人，她是雪国第一刺客，数次刺杀从未失手，兼具神妖之力，更是上天赐予他的神人。

　　当年他率领众臣于雪林围猎，却在雪地上见到了她，一身破衣烂衫，头埋进雪里，却遮不住她身上的神光，他立时将她带回王宫，并训练她成为雪国第一刺客羽。羽，虽是个女子但却坚毅果敢，既能上战场杀敌又能于千军万马直取将领首级，短短数月，她便成了雪国的战神。

　　这位战神一向只听命于国主，在前夜收到他的飞鸟传讯后，立时便身负神箭马不停蹄地赶往雪村。梅花妖的故居雪村在五十年前还只是个雪山上的小村庄，而今规模已称是雪镇了。

　　雪羽一袭白羽毛大氅披在肩上，她头戴羽冠，脚踩羽靴，右手持银色弯弓，左手绕至脖颈后方取箭，眯着眼看向头顶光晕。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长羽箭搭在弓上瞬时便朝天空射了过去，箭尾划出好看的弧形，倏地射中空中大雁，她扬起鞭子，飞身上马赶往大雁坠落之地。

　　“哒哒哒”马蹄声过后，雪羽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捡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大雁，扭断大雁脖颈，霎时鲜血喷涌。她张口接着鲜血，喝饱后将大雁丢弃，瞬时从雪山脚下来至雪山腰处，清晨的雪镇安静祥和，除了几声鸡鸣犬吠外，镇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连风声都难能可贵。

　　她微仰头闭目，嗅闻空气中的气味，突然她蹲下身，从雪泥中拽出一根青丝，她盯着青丝，嘴角微翘露出三分浅笑。

　　雪镇上空一道火光流星划过，青遥双手合十，虔诚道：“母亲，请赐予我力量，助我解救雪国之危。”青遥祈求流星神女后，感受到身后的灼热目光，她一侧头恰与赤羽四目相对，他清澈眼神中透出一丝异样，而异样转瞬即逝，他展露笑颜，打趣道：“原来瘟神也相信对流星许愿啊！”青遥似乎对他这副嬉皮笑脸已然习惯，不冷不淡道：“心诚则灵。”言罢，转身走向梅花妖。

　　梅花妖眨巴下眼睛，嘴角噙着笑，将一只手搭在迎面走过来的青遥肩上，娇声细语：“我们天神约莫是对你动情了。”青遥怔愣了一下，立时将她的手拿开，厉色道：“神明不可妄动情，会遭天诛。”梅花妖瞧她这般无趣，即止了笑容，喃喃道：“假正经。”青遥瞪了她一眼，正色道：“我们分头去找雪鬼王。”梅花妖顿时花容失色，像被惊吓的小鹿般跳起脚来扑向赤羽：“不行，我要跟天神一起！”

　　赤羽连忙后退，摆摆手道：“梅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梅花妖一拳打在赤羽肩头，怒骂道：“你个呆子天神！”赤羽顿时被这一拳打醒，随即道：“大家一起去找，也好有个照应。”言罢，他看向青遥，青遥微微点头，大步流星向前而去。

　　雪镇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头路，路旁有一家客栈，牌匾上有四个大字：竹居客栈。赤羽在客栈旁停步，细细打量了一番，竹居这个名字格外有雅趣，青竹搭建的房子，在雪国可是不常见的，且不说这青竹能否抵住寒风，光是这青竹往北方运送也得耗费不少银两。他观望了一阵，最终得出个结果：“这个竹居有猫腻。”

　　梅花妖站在赤羽身旁，疑惑道：“天神，你究竟在看什么？”赤羽指了指竹居客栈，道：“你看这天还没亮，便敞着大门迎客，看来这个竹居主人似乎早就在等着我们了。”他说着缓缓走进客栈，梅花妖亦跟在其后。

　　竹居客栈内是一小院，小院中央是一三层竹屋，竹屋上挂着红绸，竹牌上有三个金字：清凉居。清凉居左右两边各有一竹屋，分别叫雅室，乐室。赤羽左手捻着天眼珠，大喊一声：“有人么！”半天无人应声，想来是一座空屋，他撇撇嘴，“梅姑娘，咱们走。”

　　这时，一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慢着！二位喝口茶再走不迟。”

　　赤羽回头与屋主互相一望，屋主一身玄色狐裘大氅，手拎白瓷茶壶，笑吟吟地作出一个请的姿态。这人，他似乎在哪见过，赤羽赶忙作揖行礼，“先生，恕在下不请自来......”老先生捋着胡须，笑着打断他：“竹居客栈开门便是做生意，来者皆是客，是老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

　　*

　　他们与屋主相对而坐，身前各有一杯茶，屋主先是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看向赤羽，赤羽虽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还是故作淡然地端起茶杯。就在他要触碰至茶杯沿时，身后传来一声急声厉喝：“别喝！有毒!”青遥已闪现至屋主身后，断剑横在他脖颈前，轻声道：“别动。”

　　屋主狭长眼睛瞟向青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却闭口不言不为自己辩解，仿佛知道她会对他手下留情。青遥对上这双邪魅双眸，心里竟生出一丝心疼，不觉间已泪眼婆娑，他究竟是谁？

　　赤羽将茶杯检验了一番，摇摇头，“茶里无毒。”

　　青遥不肯放下手中的剑，一遍又一遍地问：“你究竟是谁？”

　　屋主双肩一耸，笑而不答，她从他的笑眼里看到了伤痛，这无疑令她烦躁，对他更加狐疑。眼看断剑已划破他的皮肤，鲜血缓缓渗出，赤羽赶忙移开她的断剑：“青遥，你怎么了？”她这才缓过神来，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他只是一介凡人，于她漫长生命中不过须臾，就算彼此见过，也早就她在无尽生命里消亡了。

　　梅花妖忽然道：“羽公子，青姑娘，我都记起来了。”

　　就在此时，一支白羽箭嗖地一下穿过梅花妖的胸膛，她直挺挺地倒下去，鲜血霎时染红了雪地。

　　青遥立时捏诀将方圆百里内设下蓝光结界，将刺客困于百里之内。赤羽急忙蹲下查看梅花妖的伤势，他探过其鼻息后，唉声道：“她死了。”梅花妖一死，雪鬼王的线索也断了，青遥却来不及哀伤，她已倏地奔向十里外，与其费神哀伤还不如尽快捉住凶手。

　　一身白羽毛大氅飞身快闪，一道蓝光在其后紧追不舍。

　　而这时，突然滚滚黑烟扑面而来，四周瞬时变为无际黑暗，鬼怪凄厉惨叫不止。青遥驻足不前，她的敌人似乎知道她怕黑，这才掠夺了她的光。先有竹居客栈，后有百里黑烟，看来这个刺客与鬼城脱不了关系。她冷笑着，心道：“鬼城的人是愈来愈狡猾了。”

　　青遥将断剑向天一指，厉喝道：“来者何人！”

　　“鬼将夜婴！”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浑身布满荆棘，手持银枪，在空中铮铮作响。

　　夜婴曾是鬼神夜叉座下第三大猛将，现如今已是鬼城新任城主，鬼城选拔城主一向是强者上，看来夜叉座下第二大猛将夜狒只怕是已凶多吉少了。

　　她思忖着，忽听琴弦拨动，琴声凄厉如鬼叫，琴声愈来愈急，她的心跳亦如这琴声狂跳不歇，她陡然惊觉这一定是魔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在黑烟下一条粗壮的尾巴在摇摆不止，青遥顿时明了夜狒没死，他早已是琴鬼合一，只要他的魔琴还在，那么他就绝不会死。

　　就在这时，夜婴倏地举起银枪向青遥刺来，她并没有闪避，而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刺，银□□穿她胸膛那一刻，夜婴亦被她体内突然爆发出的三道蓝光旋涡击飞。夜婴摔在地上，捂住胸口“哇”地喷出一滩绿血，他擦干嘴上的血，一脸愕然地看向青遥，夜狒见青遥受伤欲出杀招，却被夜婴叫住：“住手，夜狒，你不是她的对手。”

　　夜狒一甩尾巴，气哼哼地迈着沉重的脚步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黑烟中。

　　在他们说话间，青遥伤口已瞬时愈合，她见夜婴阻止夜狒出杀招，心存感念，立时为夜婴输入灵力。夜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方才为何不躲我的银枪？”青遥淡淡道：“我杀了夜叉，你为师报仇，本是天经地义。”夜婴怔然片刻，讥讽道：“你倒是很有江湖气嘛，既然如此，再受我一枪！”

　　青遥面色微沉，双指一弹，将送来的银枪钳制，“慢着，当日，杀你师尊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回想起那日，夜叉受烛九阴控制心魂，她为了身后鬼城的万众生灵而牺牲了夜叉，夜叉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她问心有愧。

　　“呵，诡辩！枉我今日还对你心生敬佩，你个贪生怕死之徒！”夜婴咬牙切齿，欲放弃银枪，却被银枪上的灵力缚住双手。

　　“你想报仇，我随时奉陪。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雪鬼王，否则雪国百姓危矣，三界苍生危矣。你若能助我解救雪国之危，拯救苍生，我瘟神这条命便任你处置。”青遥因灵力虚耗过度而全身颤栗不止。

　　夜婴对眼前的杀师仇人是既恨之入骨又心生敬意，他长叹一声，随即点点头，“好，我鬼城会助你解救雪国。”

　　*

　　雪镇地底石室内，男子银白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他的四肢被钉在石壁上，双翼被硬生生折断耷拉在两侧，全身血肉模糊，已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左手腕上源源不断地流着鲜血，鲜血滴下流淌至铁架琉璃碗内。

　　石门外，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满身富丽堂皇珠宝装饰的外袍，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尊贵地位。守在石门外的两个遮面的黑衣人一见男子立时抱拳躬身行礼，恭声道：“国主。”国主摆摆手，眼神一刻也未离开过石门，黑衣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转动石门旁的石头，石门“轰隆”一声打开了。

　　国主一踏进石室便神情凝重，他负手而立，盯着被挂在石壁上的男子半晌，听着他均匀呼吸声，确认他还活着，立时放下心来。

　　他缓步走向铁架，将盛满鲜血的琉璃碗取下，捏住鼻子将鲜血灌进肚，饮用完，一旁的黑衣人赶忙递过来一条白帕。他擦净嘴角的血迹，厉色吩咐道：“多给他加几只山鸡，下次若再这般瘦弱，小心你的脑袋。”黑衣人连忙跪下，应声道：“遵旨。”他话锋一转：“禀国主，这只雪鬼绝食有心轻生啊。”

　　国主冷哼道：“蠢货！没看出他这是在自救么！”他冷冷地盯着雪鬼，“雪鬼向死而生，给朕看住了，休叫他如愿！”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国主显然有些气急败坏，揪住其中一个瘦小些的黑衣人，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戾：“谁若坏了朕大事，诛九族。”黑衣人犹如小鸡崽般被拎起双脚离地，四肢扑腾着，眼神中满是惊惧，声音颤抖：“小的一定看紧他，绝不会让他如愿。”国主笑了一下，将他“咚”地一声丢在地上。

　　此刻，挂在石壁上的雪鬼突然发出一声瘆人的尖叫，他满嘴鲜血露出贪婪地笑：“国主，我会撕碎你，吃你肉，喝你血，挖掉你的心喂雪鹰。”

　　国主瞬时满头大汗，浑身颤栗不止，半晌才断断续续说出话来：“看紧他，切莫让他生出事端。”他握紧的拳头突然渗出鲜血来，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