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伏】难隐之言》忏风

3、第三章

　　纸箱被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伏黑惠看着它，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易感期的敏感让每一种情绪都被放大，绝望像是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凉的箱壁，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再次打开。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曾是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如今却变成了证明他多么可笑的证据。

　　“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

　　五条悟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回荡在耳边。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守着这些无望的文字，只会让自己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腺体传来的阵阵抽痛。然后，他抱起了那个箱子，走向阳台。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柔软的黑发。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人声嘈杂，衬得他这一方天地格外寂静。

　　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叠放的信封露了出来，最上面一封的右下角，还笨拙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卡通猫头，那是某次任务结束后，五条悟硬塞给他的贴纸，他当时嫌弃地推开，后来却偷偷揭下来，贴在了给自己的第一封情书上。

　　真是……愚蠢透顶。

　　他拿起最上面那封信，指尖微微颤抖。纸张似乎还残留着当初书写时的温度，如今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点燃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他将信纸的一角凑近火焰。

　　纸张边缘迅速卷曲、焦黑，然后，明亮的火舌贪婪地舔舐上来，吞噬了那些墨迹，那些曾经承载了他所有悸动、不安、甜蜜和希冀的文字。

　　【五条老师，今天……】
　　【悟，我……】
　　【如果你能看到……】
　　零星的字句在火光中闪现，随即化为灰烬。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纸张和墨水燃烧特有的味道，混合着他自己那苦涩微甜的信息素，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一封，两封，三封……

　　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看着那些信在火焰中化为飞舞的黑蝶，然后碎裂，飘散。火光映在他翠绿的眸子里，跳跃着，却点不亮那深处的沉寂。

　　烧到第七封的时候，他的手停顿了一下。

　　那封信很厚，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干枯压扁的樱花花瓣。是有一年春天，五条悟出差回来，随手丢给他的，说：“喏，仙台的樱花，漂亮吧？”他当时只是淡淡接过，后来却珍重地夹在了信里，在旁边写道：【希望明年春天，能和悟一起去看樱花。】

　　明年的春天还没有到来，他们的关系却早已在去年的秋天戛然而止。

　　花瓣在火焰中迅速蜷缩，化为一点焦黑，消失不见。

　　伏黑惠闭了闭眼，将剩余的信连同箱子一起，扔进了越来越旺的火堆里。

　　浓烟升起，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他靠在阳台栏杆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烧掉的只是一堆废纸，而不是他长达数年的暗恋和那段短暂却刻骨铭心的亲密关系。

　　当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只剩下满地灰烬和零星未燃尽的边角时，伏黑惠感觉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彻底空了。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只是一种深沉的、疲惫的麻木。

　　这样就好了。
　　他对自己说。
　　他们已经结束了。

　　回到房间，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却已经很久没有活跃对话的联系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输入。

　　【五条老师，今天谢谢您。另外，之前可能是我的一些行为造成了误解，非常抱歉。以后不会了。祝您一切顺利。】

　　措辞客气、疏离，划清了所有的界限。

　　点击发送。
　　然后，他取消了置顶，将那个名字沉入了浩如烟海的联系人列表底部。
　　做完这一切，他脱力般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抑制剂的作用似乎过去了，腺体的疼痛和易感期带来的心理脆弱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自己沉溺。

　　他只是紧紧地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
　　伏黑惠身体一僵，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手，拿过手机。
　　发信人：五条悟。

　　内容只有简短的一个字符。

　　【？】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

　　【惠，你还好吗？】

　　看着那个熟悉的称呼和后面跟着的问号，伏黑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了下去。

　　“以后不会了。”他回复道。

　　窗外，夜色渐深，月亮再次爬上天空，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也照亮了阳台上那一小堆无人清理的、冰冷的灰烬。

　　那十三封情书，连同里面所有未曾说出口的爱语和最终的绝望，都静静地躺在那里，被夜风一吹，便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