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伏】难隐之言》忏风

2、第二章

　　梦境的碎片如潮水般退去，伏黑惠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来一阵阵窒息的抽痛。

　　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遥远的路灯透进一点昏黄的光晕。

　　空气中苦涩微甜的信息素味道似乎更浓了些，易感期的情绪波动被那个噩梦放大了无数倍。他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呢？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啊，惠。”

　　五条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残忍。

　　是啊，自欺欺人。从分手那天起，他就在做着这样徒劳的努力。写下那十三封情书，或许也不是为了寄出，而是试图用文字抓住一点什么，证明那些炽热的、真实的曾经并非他的臆想。

　　可结果呢？结果只是让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和委屈，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刀。

　　天快亮时，伏黑惠才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阳光刺眼得让他有些眩晕。

　　他挣扎着起身，感觉腺体传来一阵阵钝痛，比往常的易感期要更难熬一些。或许是昨天受了凉，或许是……那个梦耗光了他本就不多的心力。

　　他给自己又注射了一针抑制剂，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暂时压制住了翻腾的信息素，却无法抚平心里的躁动。

　　日子总要过下去。他还有任务。

　　简单地洗漱，换上高专的黑色制服，将颈后的抑制贴仔细抚平，确认那点残破的气息不会泄露分毫。镜子里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只有那双翠绿的眼睛，依旧倔强地亮着。

　　今天的任务是清理一栋废弃商业楼里聚集的低级咒灵。任务等级很低，对于即使腺体受损、体术和咒力操作依旧在线的伏黑惠来说，本该是轻而易举。

　　然而，当他踏入那栋阴暗潮湿的大楼时，却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咒灵的气息比他预想的要浓烈，而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腺体隐隐作痛的甜腻味道。

　　是omega信息素残留？还是……

　　不容他细想，几只形态扭曲的咒灵便从阴影中扑了过来。伏黑惠迅速结印：“玉犬！”

　　黑白两只式神咆哮着现身，与咒灵缠斗在一起。伏黑惠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咒力澎湃，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加速流失，腺体的钝痛逐渐变得尖锐，视野偶尔会轻微地晃动。

　　是易感期的缘故吗？还是上次任务留下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严重？

　　就在他分神应对正面袭来的咒灵时，侧后方一道迅疾的影子猛地撞破墙壁，直取他的后颈！那速度远超之前的咒灵！

　　伏黑惠瞳孔一缩，想要完全避开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勉强侧身，用手臂格挡。

　　“呃！”剧烈的撞击让他踉跄几步，手臂传来骨裂般的疼痛。更糟糕的是，那只咒灵身上携带的、类似omega信息素的诅咒气息扑面而来，狠狠刺激着他脆弱不堪的腺体。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伏黑惠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眼前阵阵发黑。玉犬焦急地在他身边低吼，驱散了试图靠近的其他咒灵，但那只偷袭的咒灵显然不打算放弃，再次凝聚力量冲来。

　　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伏黑惠咬紧牙关，试图调动咒力，但腺体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赫」。”

　　一道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的、懒洋洋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

　　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空间，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那只强大的咒灵连同它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被碾为齑粉。

　　强大的能量余波吹起伏黑惠墨色的发丝，他怔怔地抬头，望向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

　　纯白的头发，苍蓝的眼眸，以及那身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高专教师制服。

　　是五条悟。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种低等级任务……

　　五条悟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无视了周围因为他的出现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的低级咒灵。他走到伏黑惠面前，微微弯腰，那双被眼罩遮住的眼睛似乎在打量他。

　　“哇哦，好狼狈啊，惠。”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伏黑惠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疼痛再次晃了一下。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手掌的温度和力量。

　　伏黑惠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自己扶着墙壁站稳，低声道：“……我没事。谢谢。”

　　五条悟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插回口袋。“没事？”他歪了歪头，“你的信息素都快失控了哦，虽然……嗯，有点不一样了。”

　　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伏黑惠努力维持的平静。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确认它还在。

　　“只是易感期。”他生硬地回答。

　　“是吗？”五条悟不置可否，他环视一圈，随手一挥，剩下的咒灵便在无声无息间化为乌有。“任务完成~收工！”

　　他转过身，看着依旧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的伏黑惠，语气轻松地说：“走吧，顺路送你回去。”

　　“…不用了，五条老师。我可以自己……”

　　“我说，走吧。”五条悟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待到晕过去，然后让我把你抱回去？”

　　伏黑惠抿紧了唇，最终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走在五条悟身后，看着他挺拔宽阔的背影，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属于五条悟的、强大而凛冽的薄荷信息素——那曾经让他安心，如今却只让他感到无比难堪和刺痛的味道。

　　伏黑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又很快分开。

　　就像他们之间，看似靠近，实则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把他送到公寓楼下，五条悟停下脚步。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他摆摆手，“记得好好处理一下伤口，还有…你的易感期，看起来不太稳定，最好让硝子再看看。”

　　伏黑惠低低地“嗯”了一声。

　　五条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那我走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伏黑惠才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回到那个空荡荡的、依旧残留着苦涩信息素味道的公寓，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角落里，那个装着十三封情书的箱子，像一个沉默的嘲笑。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五条悟在梦中推开那个omega的画面，以及刚才在任务地点，他扶住自己时那公事公办的态度。

　　“还是被丢下了呢，惠。”

　　那个噩梦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伏黑惠没有反驳。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任由易感期的脆弱和心口的钝痛，将他一点点吞噬。

　　也许，是时候彻底清醒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那个角落，抱起了那个沉重的纸箱。

　　那里装着他曾经最真挚、最滚烫的心意，如今，却只余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