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欧内酱》柠萌小方

3、第三章

　　两人相对而坐，虎杖悠仁神色认真，俨然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咒灵，也叫做诅咒，是人类渗透的咒力如沉淀一般积累成形的东西。术师的咒力一直在体内流动，所以是不会产出咒灵的。”

　　“咒术师……不会产出咒灵。”虎杖悠仁喃喃道。

　　“没错。”宫花音点头，“咒灵，是从非术师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

　　虎杖悠仁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你现在也可以使用咒力了，试试看。”宫花音说，“咒力的源头是负面情绪，愤怒、恐惧、焦虑全部都可以。”

　　宫花音伸手做了个示范，充盈的咒力凝聚在掌心。

　　“就像这样。”

　　虎杖悠仁缓缓吐出一口气，试着回忆那些不好的经历。这太简单了，他这两天过的比他过去十五年的都“精彩”，爷爷的逝世、前辈们遇到的危险、摆脱不掉的诅咒和死刑……

　　不安、恐惧、悔恨……

　　“成功了。”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失败。

　　“有点难，难道每次战斗的时候都要这样吗？”

　　“你做得挺好的，之后会练习从细微的情绪中汲取咒力，与诅咒的战斗是很凶险的，要做到像呼吸那样自然。”

　　“这样哦。”

　　虎杖悠仁看着自己的手，宫花音刚才的示范做的非常轻松，他要做到宫花音那个程度。

　　好厉害呀，姐姐。

　　有很厉害的术式，有很厉害的咒灵，还会很厉害的治疗术。

　　不过，虎杖悠仁看出了宫花音眼里的疲惫，咒术师的身份一经坦白，宫花音身上的种种反常都找到了原因。

　　半年前突然决定辍学去当什么自由摄影师，与曾经的朋友和同学都淡了关系，改变的口味偏好是因为咒灵糟糕的味道，偶尔出现的伤口也不是因为在野外取材不小心碰到的。

　　昂贵的摄影器材、像模像样的照片、轻松的口吻，全部都是伪装。

　　现在还要为他操心。

　　虎杖悠仁缓缓握紧双拳。

　　“好了，教学结束。”宫花音拍了拍手，扯回话题，“悠仁知道你体内的那个是什么吗?”

　　"两面宿傩。"五条老师告诉过他。

　　宫花音点点头。

　　虎杖悠仁眨眼。

　　“……然后？”

　　“额，有四只手？我还以为连脚趾也算上来着。”

　　“啊。”宫花音懊恼地拍拍头，“我的错，我以为五条先生已经告诉你了呢。”

　　五条悟大概是没来得及说这些，而且虎杖家也不是完全的非术师家庭。

　　宫花音给他科普：“两面宿傩，是传说中有着两张脸四只手的鬼神，但他其实是人类，活跃在一千年前咒术的全盛时代。但就算那时候人们也没能杀死他，甚至连他死后化作的咒物都无法消灭，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

　　“……一千年。”虎杖悠仁回想起吞蜡一样的口感，他把一千年前的手指吃了，还吃了两根。

　　宫花音看着虎杖悠仁，男孩脸上没有阴霾，以他的性格，估计是真的想好了要吞下所有手指之后去死了。

　　但宫花音不想这样。

　　虎杖悠仁才15岁，他甚至还没开始享受人生，她绝对不会让诅咒和腐朽的高层毁掉他。

　　哪怕她知道有多困难。

　　“我会想办法的。”宫花音轻轻开口。

　　“嗯？”虎杖悠仁没有听清，歪了歪头，“什么？”

　　“我会想办法的，想办法把你们分开。”宫花音说，“那个诅咒影响不了你的人生，我会找到办法把他变回咒物，或者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杀掉他。”

　　“真敢说啊，女人。”

　　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虎杖悠仁一掌拍上脸颊上浮现出的嘴，但是那张嘴随即又出现在了他的手背上。

　　“早晚有一天我会完全占据这小鬼的身体，到时候我要第一个吃了你。”

　　虎杖悠仁又拍上手背，用力过大让他的掌心和手背发痛。

　　“我已经一千年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你一定能让我享受享受吧。”

　　“你做梦！”虎杖悠仁发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他没办法让宿傩闭嘴，怒火从他的心头窜起，“我现在知道你有多么邪恶了，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害人的！”

　　“就是这样，悠仁。”宫花音很平静，她伸手握住弟弟的手，感觉到虎杖悠仁缩了一下。

　　虎杖悠仁下意识把手缩回来，但被宫花音握紧了。

　　他的手被姐姐更小的手包裹，原本柔软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生了茧子，接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暖意。

　　“你要永远记住这种感觉。”

　　姐姐的眼眸温和平静，于是他心中涌起的不安又慢慢退去。

　　“记住他，恐惧他，警惕他。”

　　不要给他可乘之机。

　　“睡不着。”

　　宫花音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瞪着眼睛。

　　“唉。”她叹了口气，招呼被她留下来的大人，“聊会儿天。”

　　夏油杰去另一个房间看了眼，回来跟她说：“悠仁已经睡着了，你也快点休息吧。”

　　“稍微聊会儿吧，我是真的睡不着。”

　　“那就给自己一拳，晕了就睡着了。”夏油杰不想理会她，“你之前受得伤太重了，本来就需要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高专呢。”

　　“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什么的，听着真像是诅咒啊。”宫花音仿佛没听见一样，主动开启了话题。

　　夏油杰：“你爷爷是非术师。”

　　“我知道，爷爷也只是想悠仁不孤身一人。”宫花音撇了撇嘴，小声抱怨道，“真是个倔老头。”

　　知道你还要说，夏油杰闭嘴不理会她。

　　宫花音说完就安静了，就在夏油杰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宫花音又开口了。

　　“我想不通。”

　　夏油杰叹了口气，终于认命地陪聊：“有什么想不通的？”

　　“爷爷对悠仁说了‘要听姐姐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虎杖悠仁是个乖小孩，而且姐弟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她想不通爷爷为什么在临终前留下这样的遗言。

　　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可别像我这样。

　　还有，要听你姐姐的话。

　　在结束关于诅咒的谈话后，姐弟两又说了些爷爷的事，靠在一起哭了一会儿，哭过之后还要面对变得一团糟的生活。

　　夏油杰也不知道，他没有兄弟姐妹，双亲也是死于自己之手，连留下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了想，开口：“我猜，是因为你更强大吧。”

　　宫花音眨了眨眼，问他：“爷爷知道了吗？”

　　知道她是个咒术师。

　　“毕竟是你爷爷，有些事连悠仁都发现了，他应该多少有些察觉。”

　　“哦。”是这样啊。

　　宫花音又安静下来，夏油杰想让她早点睡，打定主意绝不主动搭话。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啜泣。

　　夏油杰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

　　“都怪我。”

　　宫花音感觉到了搭在头上的手，眼泪终于如决堤一般涌出。

　　“都是我的错。”

　　爷爷去世的时候，悠仁遭遇危险的时候，为什么她都不在悠仁身边，为什么要让悠仁独自承受？

　　明明她更强大不是吗？

　　为什么会是悠仁承受这些？

　　夏油杰把手搭在小孩的头上不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压抑的哭声。

　　等宫花音哭累了，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那只手还搭在她头上，没有重量，是只有她能感受到的。

　　然后她睡着了。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老头子没见她一面就不肯成佛，她在梦里又见到了爷爷。

　　爷爷那几天的状况不太好，他这两年总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宫花音那天买了一些点心去了医院。

　　点心是带给护士站的护士们的，病人有很多东西都吃不得，宫花音和虎杖悠仁都很注意这一点，所以她在家里做了一顿病号餐。

　　“你天天往医院跑干什么？”老人看见她来，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上学就算了，就没有小姐妹约着出去玩吗？”

　　“我哪有天天来。”宫花音走到窗前，花瓶里的花有些蔫了，她得记着让悠仁再买一些。

　　再回头就看见爷爷瞪她。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这次爷爷住院以来，自己确实每天都有来。

　　“我不会天天来的，明天要和柳柳出去一趟，过两天就回。”宫花音走过去帮他架起小桌，打开食盒，食物的香气瞬间蔓延开来。

　　“我不在的时候，爷爷要听悠仁的话哦。”

　　“哼。”

　　“你乖乖听话，悠仁才能安心参加社团活动。”宫花音把餐具递给老人，她是想亲自喂的，是老人抹不下面子。

　　“还要听护士小姐的话，我拜托了她们多照顾你，不要让人家为难哦。”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需要。”

　　“礼物都送出去了，别让我白花钱啊。”宫花音拿出了今日的报纸，准备念给爷爷听。

　　“你这就是在白花钱，还有，不要天天都念报纸。”

　　“你如果不想麻烦护士小姐，那我只能让悠仁多跑两趟了。”宫花音幽幽地说，“你也不想让悠仁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吧。”

　　“臭孙女！”

　　“不想听报纸的话，文学作品怎么样？”宫花音说着掏出手机，“或者爷爷想听儿童读物？”

　　“报纸！”

　　宫花音唰的摊开报纸。

　　等爷爷吃完饭，有意思的新闻也读完了，宫花音去洗了餐盒，还给老人擦了身子，一边擦一边给他讲虎杖悠仁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然后那个同学就过敏了，还是悠仁跑回教室帮忙拿了药。”

　　老人没了回音，宫花音抬头，发现爷爷已经睡着了。

　　她给爷爷擦完脚，小心地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收拾。

　　离开前，她站在老人床边轻声说：“明天没人来，后天悠仁来。”

　　老人没应声，她放轻脚步离开。

　　“花音。”

　　宫花音回头，床上的爷爷背对着她。

　　“你和悠仁都是好孩子，最后不要像我一样。”

　　宫花音眨了眨眼，开口叫他：“爷爷？”

　　“悠仁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