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初霁》青鱼山

4、第 4 章

　　出了办公楼，苏禾晚打车回了老宅。
　　原以为花园里会长满杂草，荒芜破败，屋子里会积满灰尘，充满腐朽的气味，却没想到整座宅子从外到内干净整洁，家具布局都没变，连花园里花的品种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很显然，有人在替她打理房子，还尽量保留了原来的生活痕迹。
　　她站在客厅中间，回忆起最后一次在这里和爸爸妈妈说话，妈妈事无巨细的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往家里打电话，爸爸宠溺看着她说“晚晚大了，以后一定要像鲲鹏一样自由啊”。
　　那时的方淮初是什么表情呢？他好像在一旁宠溺的看着自己笑，就像往常一样，似乎目光里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时和现在一样，是盛夏，窗外有热烈明媚的阳光，花园里有缠绵悠扬的微风。
　　苏禾晚顺着旋梯往上走，三楼是她的房间。小公主住着尖顶别墅，房间外面带一个大露台，墙面上落错的绿植花墙郁郁葱葱，铁艺玻璃的围栏被擦得很干净，往外看是不变的远山和尽收眼底的城市风光。到了傍晚，这里会有粉橘色的日落，清晨会有霭霭晨雾，夜晚还有漫天星斗作伴。
　　她转身走向玻璃屋檐下的咖啡吧，拉开抽屉，竟还有日期新鲜的豆子，是她常喝的那几种口味。她挑了一支危地马拉，慢慢做了杯手冲，流理台上有一只做工粗糙的木雕小狐狸，眯着眼睛对她笑。
　　那是方淮初送给她的十八岁成人礼物。
　　那天，苏禾晚收到了无数华丽又珍贵的礼物，可她都不稀罕，唯独一个粗糙简陋的狐狸木雕深得她心，因为那是方淮初自己瞎捯饬了半个月，亲手雕刻的。
　　他总说她像只小狐狸，美丽智慧，机敏又魅惑，还喜欢眯起眼睛笑。
　　说起来，苏禾晚的长相并不是甜美型，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鼻子小巧高挺，山根右侧一颗小痣更添了妩媚，五官干净立体，从侧面看面部线条很有雕刻感，再加上天生的浅棕色瞳仁，整个人看着有些混血。
　　方淮初像献宝一样拿出小狐狸，温着语气说：“阿禾，我敢打赌这个礼物是最廉价的，但也是最得你心的。”
　　苏禾晚傲娇回他：“哼，你倒是自信得很呢～”
　　“当然，我们阿禾啊，什么都不缺，我只能把自己的心意送给你，做不到无与伦比，但可以是独一无二。”他捏捏她的脸，很是宠溺。
　　“唔…其实…缺的。”
　　“嗯？缺什么？”
　　“初哥哥，我成年啦～”苏禾晚滴溜着眼睛看他：“你说我缺什么呢？”
　　“我猜猜，缺…心眼儿？”
　　“喂！你故意的！”她气得要去打他。
　　“哈哈哈。”方淮初大笑出声，抓住她乱动的手，讨好道：“我们阿禾长大了，那么，请问阿禾公主，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对着苏禾晚说话的时候，像是掺了蜂蜜的牛奶，醇厚又温润，还甜丝丝的，呢呢喃喃惹得人心痒。
　　“当然愿意啦～我等这句话好久了方淮初！”此刻她毫无矜持可言，恨不得跳到他身上，立马改口叫他全名。
　　苏禾晚5岁认识方淮初，那时候他已经是个12岁的翩翩小少年了，她却还是个颠着小腿为了一颗奶糖大哭大闹的小团子，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初哥哥”，两家人都调笑说方淮初带的是条小尾巴，还是兔子尾巴，又圆又短。
　　小尾巴一跟跟了十几年，终于熬到了成年，主动把自己升级成了平等的男女朋友关系。
　　“方淮初方淮初。”
　　“嗯？”
　　“淮初。”
　　“嗯。”
　　“方阿淮。”
　　“是。”
　　“你的名字真好听。”
　　苏禾晚蹦蹦跳跳的围着方淮初喊个不停，天知道她想喊这些称呼想了多久，又忍了多久。
　　“方淮初，阿初，阿初初～唔…”
　　她还在手舞足蹈的叽里呱啦，一双熟悉的大手环住她的腰，双唇突然被封住了，被一个吻。
　　他吻得小心翼翼，温柔试探着，等待她的回应，再循循善诱的继续。
　　长长的初吻结束，苏小公主羞着已经变成樱桃色的脸，小小声说：“阿初初，这个才是最好的礼物啦…”

　　一切如昨，却又恍若隔世。
　　苏禾晚陷在沙发里，点了支烟抽着，边摩挲着笑眯眯的小狐狸。
　　从回来起，那人的做派总是出乎她意料，似乎坐实了当年的事并不简单。他若是真的无情，还替她守着这无人居住的老宅做什么？可他若是有义，那强取豪夺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明里暗里的骂他，骂他背信弃义，骂他贪心不足，他从不予回应，没有辩解过分毫。
　　每每思及此处，苏禾晚都想把自己拆成两半，一半化身成家人，另一半化身成方淮初。一会儿重现爸爸和叔叔将公司拱手相送，转而双亲又丧生于“巧合”的事故与疾病的场景，一会儿又演绎方淮初顶着压力，以胜者姿态签下这看起来划算实则吃力不讨好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