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来个瑶妹妹》北朝鹤

6、人间日常

　　花朝节这天一早，仙瑶带着无忧上了街直奔布料店去，她说要给她做新衣裳就一定会做，只是这钱来的不怎么光彩罢了。

　　出门前无忧将一顶帷帽给她戴上，又叮嘱“姑娘出去切记不要露面，外面人多，难免会有歹人见色起意”

　　仙瑶点点头，二人从后门出了花楼。

　　街上人挤人，两旁的小摊一个接一个，东西玲琅满目，仙瑶每个地方都想驻足看看，可心里又记着大事，忍了忍还是先朝布店去了。

　　无忧没想到这姑娘真是个说话算话的，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给她做新衣裳，心下更是酸涩，停在店门口不愿意进去。

　　仙瑶拉了拉她，好似看出来她的心思“你别怕，我不是说了吗王妈妈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不信就等过两日再瞧，但今天好不容易出门开心一点才是正事”

　　无忧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她进了店里，这布店是上京最好的最大的铺子了，里面什么花色样式的料子都有，仙瑶没一会就看花了眼。

　　最后挑来挑去挑了一匹翠绿色的绸缎，在无忧身上比划了一下，冲老板道“这匹料子我要了，现在赶制成衣要几日”

　　老板一听来了生意笑嘻嘻的上前夸赞“姑娘好眼光，这匹绸缎是刚从江南来的就那么几匹，今儿要不是春朝节，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卖”

　　仙瑶被一夸心里更是满意，点着头就要定，无忧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这太贵了，我一个丫鬟穿不起”

　　仙瑶才不在意，她只觉得无忧对她好，她也要对她好“我说你能穿的就穿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自己的事，喜欢就行”
　　又问“这个颜色你喜欢吗？不喜欢换一个”

　　无忧连忙摆着手“不用不用，这个就挺好的，谢谢姑娘”

　　仙瑶笑了笑，抱着料子正要跟着老板去付账，门口进来一男子，老板打眼一看立马恭敬的迎了上去“成小爷，快里面请”

　　成方对这样的称谓已不甚在意了，他本不是什么小爷，却因跟随沈毅左右作为沈毅贴身之人被人在外称作小爷，起初他听着又别扭又心惊，可沈毅从未说过什么这称呼也就一直这么叫来了，如今认识他的人谁不恭恭喊一声成小爷。

　　成方看了老板一眼点点头迈着步子往里闲逛道“公子繁忙让我来看看，今日的生意如何，新货都上了吗？”

　　老板哪敢怠慢，点头哈腰回“上了上了，听了公子的新货今日都上了架，生意比平常好了太多，还是公子有主意”

　　成方随意“嗯”了一声四处打量抬眼就看到柜台边站着一女子，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即便带着一顶帷帽，也依稀觉得那面纱之下定是个美人。

　　却是仙瑶，在成方一进门便认出了这个人，毕竟也是打过照面的，突然想起月前搭了马车的那个人，自己说了要给钱的却是早早将此事给忘了，不过又想到那人说打发叫花子，仙瑶立马嘟了嘟嘴迈着步子朝成方走去。

　　眼看人已行至跟前，成方愣了一瞬问“姑娘可有事？”

　　“无事，只是刚刚想起一桩旧事，未了心中仍有芥蒂，今日遇到小爷，正好能了了心愿”

　　成方一脸雾水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女子掏出两锭银子扔到他怀里“请回去转告你家公子，帐已还清”

　　说罢转身将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对那老板说“成衣我改日来取，做仔细了，多了的就当赏你了”

　　临出门突然又停了脚步，朝那老板跟成方看了一眼，此时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姑娘又扔了一锭银子过来，成方顺手接住听道“再转告你家公子，这是打发叫花子的”

　　说完拉着无忧就走了。
　　成方瞧着那身影出了门淹没在人群中，自觉跟在沈毅身边十几年是个机灵的，可眼下却真真是一头雾水，只怀揣着三锭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看了老板一眼，叮嘱“账目记清楚了别出了差池”

　　掌柜仔细应着，见他说完抬腿出了门朝清堂街方向去了。

　　此时的沈毅正躺在一颗树下闭目养神，春来日好日头不似夏天毒，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近来清闲几日，陈玉被相国困在府中闭门思过，缘由可想而知便是寻花问柳丢了相国府的人。

　　护国大将军霍镇之前几日来了一趟，说了两三朝中事，也知他一个商人不参合国事，只当唠叨几句喝了几盏茶走了。
　　这春朝节热闹，却也热闹不到清堂街来，一往这走总显的有些冷清。

　　成方快着步子手中揣着银子，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才往花园去，一进拱门就看到了躺在树下的人，男人脚步重一点动静都逃不过沈毅的耳朵，他没睁眼只问
　　“回来了？”

　　成方点头“嗯”了一句。
　　“如何？”
　　“公子主意好，今日布庄的生意很好，这女子出门少不了要为自己置办一番，新上的料子有人争抢着要，老板说一些不时兴的老旧料子也按公子的吩咐打了折扣竟也出了不少，可以回本”

　　沈毅“嗯”了一声，懒懒散散的吐出一句“下去歇着吧”

　　成方犹豫片刻正踌躇怎么张口，沈毅见人还在睁开眼看了一眼，就看到成方手里拿着三锭银子，一脸愁容。
　　“什么事”
　　成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气道“今日布庄遇到一姑娘，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无缘无故扔了这银子给我，说是…..”

　　成方顿了顿，沈毅盯着他看
　　“说是让转告公子，帐已结清，还有…..还有说另外一锭是打发叫花子的”

　　沈毅神情一愣，这话好生熟悉，他看了一眼那银子，愣了半晌突然低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愣是吓了成方一跳“公子，这银子…….”
　　沈毅靠在摇椅里，双手撑着脑袋想了想“收下吧，放在书房”

　　成方立刻领了命拿着这沉甸甸的东西往书房走。
　　沈毅懒散着神情闭着双眼，躺在摇椅里心里不由想了想那两句话，不禁失笑，没成想这姑娘还是个记仇的，这日子过去多久了，他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现下想起来倒是有些有趣。

　　出手如此大方，这银子从何而来，难不成已经接客了？沈毅想了想觉得十有九分，那里头的姑娘哪个不是要接客的，要不然这银子从哪来，且那姑娘不走寻常路，上赶着自己往那楼里走倒是头一回见，不由蹙了蹙眉头当下只觉得多少有些可惜。

　　晚膳之时，沈毅让管家喊了成方进来，他喝了一口汤问
　　“今日那姑娘在布庄定了料子？”
　　成方点了点头又听“几匹？”
　　成方想了想上午的情形道“一匹翠绿色的绸缎，给了一锭银子”
　　沈毅“嗯”了一声道“改日让老板亲自去送一趟，再挑一匹好料子一并送去，就说银子给多了”
　　成方应下又觉得哪里不对，半晌才问“送去哪里？”
　　沈毅抬眸看了他一眼“花想楼”
　　想了想又补充“小仙”

　　这时成方才猛的想起，原来是早之前便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那气质还真是没的说。

　　已到亥时，成方就着院里的烛光手持一封信件从府门往书房走去，书房灯火通明，屋里的蜡烛将里面的人影照的清清楚楚，一看那影子便知道那人定是又在写字，牛鬼蛇神见多了总要有些事做能让人静心，写字下棋就算是沈毅的爱好。

　　成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窗上的影子好似正好收笔，执笔的手一顿，淡淡吐出一字
　　“进”

　　成方推门而入，所猜没错确实已经收笔，沈毅将上好的狼毫笔置于笔山，一手将镇尺拿开问
　　“何事”
　　成方上前一步将手中信件呈上“相国府差人送来，约您明日兰州子一叙”

　　自成方跟在沈毅走南闯北起，送来沈家的信件都要过成方的手，若信件上未写亲启二字，便不是什么要紧事，均由成方代收且也可以查看信件。

　　沈毅看了一眼写好的两个大字，伸手接了过来，抽出里面的信条短短几个字：明日辰时兰州子见

　　看完连纸带信封一并随手扔在一旁，将刚刚干透的墨宝卷起，又让成方将久置未喝的凉茶端走。

　　天色灰青刚亮，府中下人的脚步声已经忙碌起来，屋内两个丫鬟拾粗布擦拭着各个物件，角角落落不曾落下，屋外洒扫的男仆手持竹扫清理院落，可见另有丫鬟端着沈毅洗漱完的水正往外走去，亦有下人按成方要求将公子已看完的书籍收起往易书阁放去，沈毅身着一袭月牙白蜀锦长袍，窄袖窄腰衬的身姿越发挺拔往正厅而去，卯时刚过不到辰时，早膳早已上桌，仙露开花豆羹，玉菜盘枝，油炸酥馍，肉沫米粥及各样小菜花样繁多却以清淡为主。

　　沈毅吃了半碗粥跟仙露开花豆羹，其它都未动筷，管家细心记下公子多沾的食物，便于往后做餐对其胃口，见他起身管家招手让人撤了饭菜，听男子边往门外走边道
　　“备车”

　　管家拘了礼便朝后院马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