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43、第 43 章

　　豆豆取来溪水，将梨樱换下的仙衣揉进水桶中，反复搓洗了一遍又一遍。每年八仙宴前，她都要将梨樱换下的所有衣物皆搓洗一遍，晾干备着。在祈月宫唯有她还重视这八仙宴，毕竟众仙皆知神女是不会来八仙宴的。

　　日上三竿，梨樱方才不紧不慢地爬起身来，天界的太阳一向比人间的太阳大上许多，却不如人间那般炙热。她缓缓推开窗，想要阳光照射进来，阳光还没瞧见，却看见了豆豆蹲在溪水边上，搓洗着那些旧衣。她红扑扑脸颊上汗水滴淌下来，她似乎听见了推窗的声响，继而转过头来，笑嘻嘻道，“神女，别忘了去天泉沐浴净身，明日可就是八仙宴了！”

　　天界一年一度的八仙宴，是源于八位来自人间的神仙，他们皆喜济世救人、惩恶扬善，深得人界百姓们的爱戴，是“明德至善”的典范，因此为了传承这种身心双修的大道之境，创世神便立下了每年一度的八仙宴。

　　八仙宴距今已传承了上万年，甚至比天君存在的年岁都要久。而天界传统盛典传承得久了，总会有后人不断地融入变革，经过万年直至将这传统改得面目全非。若创世神还在世，定要被气个半死不可。樱梨想至此，撂下一句话，“这些洗衣的活不必你亲自动手，神仙有神仙的活法，既然学了术法，就切莫荒废！”她忽地将窗合上，长吁了口气。

　　翌日。

　　天界众仙齐聚八仙宴，而梨樱神女踏月而来，流云般长袖随风而舞，她身后亦跟着一个小仙娥，众仙皆举头望之，纷纷沉醉于神女的风流仙韵。

　　直至梨樱落座，众仙才缓过神来，纷纷道，“神女能来八仙宴，真是小仙们的福气啊！”

　　“对对对，神女风姿无双，光芒万丈，众仙对您的敬仰犹如群山峰峦连绵不断呐！”红头小仙连连奉承道。

　　众仙将神女梨樱团团围住，八仙宴变成了观赏宴。仙娥豆豆见这场面悚然一惊，怪不得神女从不来这八仙宴，一来就被当个稀世珍宝般观赏，就是那人界耍猴的把戏，也得先付了银子才能观赏。

　　不过也怪不得众仙，毕竟三界就这么一位神明，还整日里躲在祈月宫内，千年不出。不过问三界之事久了，突然转了性子，也委实叫人狐疑。

　　豆豆忙挤进众仙群内，站在梨樱一侧，向着他们行了个礼：“今日，我家神女来八仙宴不过也是凑个热闹，众仙家也别站着了，快请入座，别误了开宴吉时！”

　　红头小仙，率先向神女行礼后，便落座于东侧。其余仙人亦纷纷落座。天君则早早坐于中央主位，他对神女向来不冷不热，许是因九黎韶华，而对神明有了忌惮。

　　八仙宴已开始了半日，月城仙君才珊珊来迟，他连忙抱手向各位仙家行礼请罪。一一赔罪后，他才瞥见了角落处的神女梨樱。

　　二人对视的刹那间，她出奇得平静，就像从未见过他那般。眼前的女子正是他寻了千年而未寻到的人，而她却成了天界之神，可俯瞰众生，早已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龙女了。

　　他亦找了处偏僻幽静的角落坐下，八仙宴从头至尾，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不曾移开，连一旁的仙君说了些什么，他都未曾有半分反应。众仙的目光亦紧随着月城的目光看向角落处的梨樱。她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却不想只因一个月城，她倒变成了众人的热闹。

　　她与月城是天道选定的姻缘，本就非比寻常，如今这般，恐怕这三界不知如何编排她呢。她忽地起身，提起果篮，走出了瑶池盛宴。月城亦追了上来，他十分缓慢地跟在她身后，就如同在人界时那般，他永远只知道跟在她身后，永远只会默默守护。上官七月还是那个上官七月，可她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龙樱了。

　　千年前，她踏进幽冥，走过奈何桥，桥下有一三生石，她问那万年石头，“我还能再见到上官七月吗？”

　　三生石立马浮现八个红字，三生三世，天定孽缘。无论是上官七月还是李倾城还是如今的月城，他们的结局已注定是孽缘。

　　梨樱突然转身回过头来，轻轻挑了下细眉，说道，“月城仙君一直跟着我作甚？难不成仙君也有追踪癖好？”

　　月城仙君突然捏紧袖口，吞吞吐吐道，“神女，可还记得千年前历劫之事？”

　　梨樱愣了一下。千年往事，历历在目，她自然记得。眼前的月城还如当年初见那般，一瑞凤眼双炯炯有神，眼底的眸子似有一汪泉水，清澈见底。她撇过头，不再看他眼睛，怕面对这双眼睛时无法做到游刃有余的撒谎。

　　她成为神女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上官七月，而上官七月却断情绝爱坐上上清派掌门之位。从那一刻起，她才恍惚间明白了三生石上的含义，三生三世相识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注定一死一生，这便是孽缘。

　　梨樱神情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慢腾腾道，“千年了，谁还会记得。”

　　她转身穿过层层云霞，消失于云层尽头。

　　徒留月城愣在原地，他深思片刻后，喃喃自语道，“难道连我也忘了...”

　　*

　　梨樱躲在云层后，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探出脑袋，偷看了一眼月城，当真是难缠的仙君。就在她惊魂未定时，身后被猛拍了一下，她惊得跳起脚来。

　　仙娥豆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喜笑颜开地盯着她。豆豆这个丫头也不知是如何在这天界留下来的，她想过如果给她换个主子，或许她这顽皮的性子能收敛点。可在天界要找一个如豆豆这般娇憨纯净的仙娥也实属不易，毕竟能飞升为仙者大都心眼不少。也就只有在她顽皮时，她才会动这换仙娥的念头。

　　许是见梨樱迟迟不开口，她先打破了沉静，笑嘻嘻道，“神女，奴婢看您在八仙宴也没怎么用膳，许是那八仙宴上的吃食不合您胃口，奴婢已替您吩咐厨仙做些清淡花露来。”

　　梨樱微微一皱眉，看来这仙娥留不得了。当初她就不想来这八仙宴，奈不住有个想要见世面的仙娥，逼迫主子参加宴会也就罢了。现在倒好，不仅替她做主，还连厨仙都敢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