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32、第 32 章

　　鱼玄机见到苏珩的第一眼，便心生困惑，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她走得极近，几乎脸贴着脸，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每一寸肌肤。雪白的肌肤，魅惑的眼眸，每一刻都惊心动魄。她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他却反问道，“是谁重要吗？”

　　他们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仿佛沉浸入其中无法自拔，尽管她知道，他不是她的墨惊鸿。可心跳却快要跳出来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紧绷，她多么希望就停留在此刻，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熟悉感。

　　苏珩微微挑了下眉，有些不厌其烦的模样，缓缓吐出一句：“看够了没？”

　　他缓缓敛了敛袖口，从她身旁穿过，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

　　妖族的苏珩殿下比传闻中还要冷漠，她再一次确定了他不是墨惊鸿。墨惊鸿是温暖的，会哄她开心，会为她买糖，会保护她，会背着醉酒的她绕整条街......

　　执念就像毒药，一旦染上就会无可救药。她还是在拼命地寻找蛛丝马迹，企图找寻到答案。

　　从此，苏珩去哪，她就会去哪。

　　这一天，苏珩偷溜出了妖界，去了人间烟花巷柳之地。整条巷子灯火通明，彻夜狂欢。身穿奇色异服的人间女子在不停地对往来人群招手，而那些人群中时不时地有些酒鬼便嬉笑着与其调情。

　　苏珩钻进了一家酒楼，而鱼玄机却被小厮们拦在门外，其中一个嬉笑道，“臭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还是说你是来卖身的？”其余小厮亦大笑起来：还算有点姿色！

　　她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入了巷子深处。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她变了身行头，幻化为一英俊的少年郎，大摇大摆地又走了回去。

　　小厮们再一次拦住了她，指着她的鼻子嘲笑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你有钱吗？”

　　她将手中的钱袋子朝他们的脸上扔了过去，接着便大步走了进去，而身后的那群小厮却为了分赃而开始大打出手。

　　人间的烟花巷柳之地果然与众不同，歌妓们手弹琵琶吟唱着小曲儿，台上的舞妓们则挥动着云袖翩翩起舞。而苏珩则坐于台下，手持茶碗，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姑娘。鱼玄机则找了个角落坐下，随便点了几样小点心，接着学着苏珩的样子，赏了那些姑娘们银钱。

　　而这些公子们却突然叫嚷起来，他们不满地拍打着桌子，只是因为花魁没来，便觉得钱花得冤枉了些，纷纷开始闹事。就在她磕着瓜子专心看热闹时，苏珩早已不见了。

　　她慌忙起身四处寻找，就在转身间，迎面撞上了一身着紫衫的公子，她仰头对上了他那双魅惑的眼眸。苏珩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姑娘，你一路跟着我，莫不是对我有意？”

　　这双眼底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让她看不清，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突然捉住她的手，强行带她走进了一间客房。他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突然放开了她的手。

　　她终于缓过神来，这间客房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片刻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襟，示意她为他宽衣解带，“愣着作甚？还不快些！”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戏弄，他将她当作了那种女子，看来这位苏珩殿下平日里没少做这种事。她转身就要离开，他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你很失望吗？”

　　这声音又将她带回了过去，可她却没有继续沉迷下去。她一把推开了他，“失望什么？失望你的逢场作戏很拙劣吗？”

　　苏珩愣了一下，眼看着她推门而去，却没有阻止。

　　此刻，他们早已心知肚明，对方究竟是谁。

　　那一晚，鱼玄机看见他手臂上的伤疤，便已然明了苏珩就是墨惊鸿。那道伤疤是为了给她捉鱼留下的，凡人留疤是无可奈何，而妖留疤则是不想忘记。

　　墨惊鸿还活着，她本该欢喜的，可墨惊鸿不过是苏珩的替身，是他欺骗利用她的伪装。如果一个人欺骗你利用你，到头来却无法忘记你，那么你会原谅他吗？鱼玄机自嘲地笑出了声，一切不过是那位小殿下的游戏，而她却动了心。

　　*

　　苏珩立于月山丘上，他手持九黎壶，吸食着月光之力。如今，只有月光之力才能助他成大业。

　　而此刻，一只黑毛狼从远处狂奔而来，他倏地变回了人形，双手交叠，向苏珩躬身行礼。

　　他握紧九黎壶，冷冷地下命令，“阿絮，杀了她。”

　　凡是知道他真面目者都得死，他的大业决不能留有后患。

　　阿絮抖落身上的尘土，疑惑不解地望着他，“殿下要杀谁？”

　　苏珩犹豫了片刻，慢腾腾地说出了她的名字，“杀了...鱼玄机。”

　　阿絮从未见过殿下会为了谁而停留片刻，可见这个人对殿下来说尤为重要。他再一次劝道，“殿下，她可是鲛人一脉，若杀了她，鲛人一脉难免不会存祸心啊！”

　　苏珩长呼出一口气，道，“算了。”他一时也难以弄清他对鱼玄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当初的刻意接近，不过是为了利用。而今她已经没有用了，可他还是无法下决心除掉她，或许师父说得对，他将万劫不复。

　　而此刻，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虽然只徒留一个背影，但是他仍旧认出了她。那个背影便是鱼玄机，既然偷听到了也好，就不需要再对她威逼利诱了。

　　阿絮一跃而起，追了过去，他却突然阻拦，“不用追了，一个惜命的人是不会说出去的。”

　　阿絮一脸不解地望向他，“殿下，您不是说过她的记忆被消除了吗？”

　　苏珩只是遥望着天上月，没有回答。这一次，连他也没有答案，或许是她不想忘记吧。

　　*

　　鱼玄机连夜逃离了月山丘，却在黑海海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长发高高束起，一身清冷的月光，美得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而这个熟悉的身影也发现了她，她们朝向彼此的方向飞奔而去。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鱼玄机说着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着，“我都记起来了，姐姐，你可以怪我打我骂我，但是不要再离开我。”

　　苏樱一把抱住她，“傻丫头，姐姐怎会离开你，姐姐也不怪你，就让那些事都过去吧。”

　　她们彼此相拥着，这一刻，再没有什么可以将她们分开。

　　皎洁的月光余晖映着海浪滚滚。

　　鱼玄机忽然问道，“姐姐，你为何会来此？”

　　苏樱赤着脚丫踩在海面上，每一踩都会留下一朵莲花。她来此，原本是来寻海妖的，毕竟有些事有些真相，唯独这个活了百万年的老怪物才能答疑解惑。而不巧的是那老怪物却去了北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海传来了上古魔兽再现的消息，看来那老怪物是去收拾那些麻烦去了。她来找海妖自然是要亲自问清楚当年黑海之战的真相。可这一去，老怪物怕是也要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时，一阵沙沙声传来，自月山丘上飘下来一个影子，瞬间便来至黑海海面上。鱼玄机向前一步，作出防御的姿势。苏樱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其无需太过紧张，继而盯着来者，“有何事？”

　　影子缩回了翅膀，毕恭毕敬地行礼一拜，缓缓道，“公主殿下，妖后召您即刻回宫，有要事相商。”她言罢，转身往月山丘上飞去，而苏樱自后面跟上，亦飞了上去。

　　苏樱虽未留下只言片语，鱼玄机却读懂了她的眼神，她亦转身跳下黑海，变回鲛人，游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