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三尺雪》平阴送客

11、第 11 章

　　过完年后，我们又回了昆仑山。
　　三天后的一个午夜，我在身边人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蹑手脚地乘着仙鹤，去了天宫。
　　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无比眷恋的地方。
　　到了天宫，我直奔清神殿，天帝早已屏退了旁人，他坐在殿中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一个月前，在云岚回来的那个晚上，天帝入了我的梦，他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但神鬼终究殊途，天尊已经有所察觉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若他知道，定要打得你魂飞魄散，你要是跟我走，我还能让你再入轮回。”
　　他嘀咕起来：“你要是安分守已不与她来往，我还能帮你藏着，可你们偏偏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执着……”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开口道：“你慢慢考虑，我十天后再来找你。”
　　我说：“不行，一个月。”我们已经约好了。
　　他说：“半个月。”
　　我：“一个月，不然我把她叫醒，看到时候谁更难收场。”
　　天帝勉强点头。
　　天帝放下茶杯，问：“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你没看出来吗？”如果我不跟他走，又怎么真身前往天宫？
　　他也笑了笑：“聪明人。”
　　我不怕魂飞魄散，但我怕她疼。
　　天帝一个月前找到我，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跟云澜动过手了，所以她才迟了两天并且满头大汗，天帝并不难应付，他是个懒散的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天尊不同，是万物之始，创世之神，刚正不阿，寻常鬼魅都不能容忍，要把他们送去轮回，更何况我这种与神女私通的？只怕到时候打起来，她又因维护我负伤。更何况，还有天罚。
　　天遣是遣人的，天罚是罚神的，只会更痛。
　　况且，鬼因执念而生，如今我执念已解，消散只是早晚的事，我能感觉到灵力逐渐衰弱，可能再过几年我就散了，而那时，我要怎么劝她放下？只怕我舍不得，放不下。
　　我怕她哭。
　　我说：“我还有一个要求。”
　　天帝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他可能我要什么下辈子大富大贵吧。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她的记忆抹掉，让她忘了我？”
　　天帝愣了愣，说：“我也正发愁她闹起来怎么说呢，这真是个聪明的法子，不过，”他笑了笑，“你的心真狠。”
　　我叹了口气，笑道：“我上辈子可是个杀手。”
　　天帝唤来阴差，将我送往忘川。
　　在路上，阴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前尘往事？”他只当我是寻常鬼魂，全都忘了。
　　我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
　　云岚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人看过一眼就终身难忘。
　　梅花再开的那日，我看到她眼中倒映的自己，全都想起来了。
　　我上一世为人，正好遇到了下凡历劫的她。
　　后来我被魔族所伤，她为了救我就剜了自己的心头血，来续我的命，我看着她一夜白头，就知道药里加了东西，可还是被她灌了下去。那可是神血，我自然好了，可这种逆天改命的事引来了天尊，二人大打出手，我为她挡了致命一击，却也险些魂飞魄散，她用半条命保住了我的魂魄，跟她一起回了昆仑。
　　她本来就被天尊打伤，又要保我魂魄，元气大伤，一回山就闭关修养，把我托付给了太上神君，神君什么都没跟我说，也没管我，只是把我养好了，让我在昆仑山无忧无虑地逍遥快活，过了两百多年。
　　直到两年前，她出关了。
　　在那个寒风彻骨的雪夜里，我们再一次地，遇见了。
　　原来有七百年不见了。
　　她的发是为我白的，耳珰是我送的，疤是为我留的，过往的岁月，那些风花雪月，都是与我一起走过的。
　　若是天意使然，又为什么再让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