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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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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凌山派蒙羞”六个字,说起来责任实在太大。
而兴许是自知理亏,也或许只是单纯懒得与花不酌多费口舌,聂清衍并未多看他一眼,也并非反驳,只将灼灼目光,放在方才说能寻找到慕礼方位的余鹤临身上。
而听闻那句话,余鹤临则诧异地看向花不酌。
他与花不酌曾为生意上的伙伴,合作过数次,深知凌山派这位花副掌门,脸上常年挂着真假难辨的笑意,虽实在称不上油嘴滑舌,但说话也是极为顾及他人颜面的。
无论真心假意,起码在外做足表面功夫。
这样嫌弃的神情,和毫不掩饰的刻薄,实属难得。
他不禁对聂清衍的这位小徒弟,更加好奇了几分。
初见时,只因聂清衍曾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几嘴,需知,能让聂宗主这样淡薄名利,无心世俗的人主动提及,那几乎不用想,便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了。
而在第一次见到慕礼后,曾为做生意游历多年,阅览无数美人的余鹤临,也着实惊叹于慕礼的外貌。
严格来说,他的长相并非具有攻击性的锋利美,是一种柔和的,平静的,仿佛将“无害”贯彻到底的清纯,虽脱俗出尘,待人却温和善良至极,只需一眼便难以忘却。
这种类型的长相,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并且渴望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余鹤临在与他初见之时,就如此“轻佻”地偷了他一缕青丝。
在那之后,他更是舍身救人,哪怕所救下的只是余鹤临布置的幻术,但他并不知情,在那样千钧一发之际,若出半点差错,怕是要生生替自己挡伤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余鹤临偷他青丝只觉得好玩,想待下次与他单独见面时,好逗弄他一番。
谁知,这反倒成了目前他们找到慕礼的唯一办法。
修真界上了岁数的修真者大约多少会有些耳闻,声名显赫的余家,曾在百年前闹过一次“分家”,从此余家便有了两脉分支。
一脉留在清州本家,以幻术入道,出神入化的幻术几乎可以令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另一脉,则迁去了南方,在只继承了部分幻术的同时,另开辟了暗器与毒药炼制。
显然,余鹤临出身于后者。
“这青丝寻人的把戏,在我余家其实上不得台面,自我十二岁起就不再玩了。”
他垂眸笑了笑,打开翡翠扇,低声念了一串咒语,金色的灵力便瞬间涌现出来。
“为了小慕礼,拾起了十几年未用过的小把戏,倒也有趣。”
将青丝放于扇面之上,不消片刻,扇面原本精美的雕刻,便幻化为一张似简化般的地图,一只立体的蝴蝶像被规划好一般,顺着弯曲的路线,轻轻落在万神巷的一条名为“众生河”的河边。
花不酌顺势看去,神色一凝:“小礼儿现下在众生河?”
他与景泽对视一番,二人表情都有些许微妙。
余鹤临察觉出了这种微妙,却并未挑明,道:“不错。”
景泽冷声道:“看来他打算自己下手了。”
花不酌语气中有些许懊悔:“早知今日,我该跟着他逛这灯会的,我明知道聂清衍的修为……罢了,是我疏忽。”
他们二人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余鹤临虽并未完全听懂,但也能听出来慕礼现下境遇怕是糟糕,而不出意外,盯上他的人,便是魔尊魔无病。
余鹤临正欲插嘴说些什么,一旁的聂清衍便皱起眉冷冷地道:“别废话。先去众生河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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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河边,慕礼与少年并肩而立。
想起那日古怪的事情,他心中并非没有疑惑,而是,按照游戏中的设定,这万神巷与普通地界不同,万神巷内,妖魔鬼怪皆难寸步难行。
所以,这几乎排除了少年是其中任意哪类的可能性。
那日之后,他与师兄察觉不对,当日回到凌山派中便将此事尽数上禀掌门,事后掌门下令搜查,也并未出现不对。
最后,他与师兄便猜测,兴许是那少年跑得太快,又将身形躲在慕礼后方,因视觉盲区,才导致一场乌龙吧。
“那日你跑得太快,说好请你吃面,我与师兄不过说了几句话,转眼间就看不到你了”
他笑了笑,道:“是嫌等太久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但似乎并没有解释缘由的意思。
慕礼心道他也许是有什么急事才如此吧,便没在追问。
三年前被当作外出小插曲的少年,如今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命,说来着实有缘。
而三年不见,慕礼抬眸,细细打量着他。
其实并不能怪慕礼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实在是他如今与当年的变化过于惊人。
记得第一次相见时,慕礼并未看清过他的脸,不为其他,只是因为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过长的头发遮住眼睛,目光也怯怯的,从不与慕礼对视,察觉到他神情上的躲避,慕礼也识趣地没有盯着他看。
没有人是生来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乞丐的。
这样的模样,兴许也是他所不堪的。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愿为他人所知的一面,慕礼能够理解他的为难。
可现下,再去看他,就觉得眼前一亮了。
洗干净了脸,虽然有一道横跨鼻梁与颧骨的狰狞的疤痕,但他的五官整体依旧是清秀俊帅的。
头发也明显用心整理过,将额前厚重的头发修剪成碎发,后方梳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一身黑色的劲装,劲装上隐隐有些暗纹,看起来用料不俗。
这三年里,少年也许找到了工作,也许获得了某些小成就,目光不再怯怯,大胆而又直白地盯着慕礼离不开眼。
慕礼惊讶于他的变化,由心地道:“这些年来,一定很辛苦了。”
“还好。”
慕礼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想来最起码现下过得不错,那就足够了。”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慕礼又忽然转念想到,自己刚醒来时,睡在义庄的棺材里,虽然舒适,若换成一般贪生怕死的人,怕是要吓一跳了。
慕礼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他如实道:“义庄。”
“这?你一直住在义庄吗?”
“嗯,我喜欢。”
慕礼皱起眉:“在义庄住,不会很奇怪吗。”
“省钱。”
“……”
慕礼轻轻摇了摇头,若是睡一次还好,若是要他天天住在义庄,日日与停留的棺材为伴,他怕是心理都会出些问题。
他心中犹豫,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多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劝道:“其实有些钱可以不省的……”
少年不太赞同,深深的目光在慕礼的身上打量,他注视着慕礼身上锦缎制成的衣服、清透的玉冠,与腰间挂着的各色稀奇的小玩意。
其实慕礼自己很少制备这些,他的衣物皆是师兄、师父和不酌掌门送的,他虽然喜欢玉冠,总觉得玉是一种温婉且君子的饰品,但也不大买太奢华的。
若是冰透的翡翠冠,或是品貌上等的和田玉冠,想都不用想便知,也是师兄、师父,或者不酌掌门所赠。
而稀奇的小玩意,大多是同门师兄弟寻来送与他玩笑的。
少年顿了顿,正色道:“我要省钱娶媳妇的,养媳妇要很多钱。”
这……
慕礼略表歉意地道:“是我多嘴了。”
他的建议一向是点到为止,若是对方有自己的缘由,他也能理解,便不再多言。
看向月亮,此时夜色已深,周遭寂静,想来现下估摸是亥时五刻,百姓大多已安然入眠。
这样说的话,慕礼大约只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虽然不知道魔无病那样对自己究竟是何目的,但慕礼现下也来不及去想他。
在与魔无病对峙时,师父已向掌门发送信号,按照师父的为人,大约会先带余老板包扎伤口,同时等待掌门赶来。
凌山派离钟灵街不远,因此掌门肯定早已与师父会合,他们会合后,余老板伤势不明,必然会先在原地歇息,师父与掌门一同来寻自己。
可是,在不知自己方位的情况下,他们怕是先会在钟灵街寻一遍,等想到万神巷,怕也不知是何时了。
慕礼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按照原路回到钟灵街,先与余老板见面,再去想办法联系师父吧。
这样想着,慕礼打算与少年先行道别,他正欲开口。
少年道:“我与你一同走。”
慕礼惊讶:“我还未开口。”
少年道:“你想走,我看出来了。我和你一起。”
慕礼其实知道少年是好意,但他还是不太愿意麻烦他人:“不必了吧。”
谁知少年却很坚持:“我想和你一起。”
慕礼犹豫片刻,想来没有魔无病,他们身边应该会安全许多,带上少年应该也没事。
慕礼道:“好,那你跟着我。”
在慕礼转身的瞬间,一朵艳红色的花瓣,顺着他转身的动作,在空中缓缓落下,正正落在少年的指尖,那花瓣周遭散发着淡淡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