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短篇》此系山风

7、【塔恩乙女】我想要塔恩（3）

　　你大概是中病毒了。

　　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在战场上走神？

　　确切来说，这不能算走神，应当是犹豫。

　　你以载具模式带领先遣小队进行无差别轰炸。这次，敌人学聪明了，炮火差点击中你的机翼。

　　这时你应无视敌方的反击，迎着炮火加速飞行，即使重伤也要完成任务。

　　但你犹豫了。

　　你想，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提高己方士气？打击敌方战斗意志？

　　代价呢？是你因伤势过重无法飞行，坠落于战场之中或外沿，在内线联系你们的人，等待他们赶来搜救。

　　你无数次这样做，从未犹豫。

　　以牺牲自我的代价换取进攻优势，很值。战争就是靠无数人命堆出来的。

　　你是威震天最忠心的战士，你为他取得一场又一场胜利。即使有朝一日你将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的，值得吗？

　　中央处理器弹出这个与程序不符的问题。

　　你略一犹豫，在下刻加速飞行。

　　不要想那么多，专心当前局势。

　　你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报应号，芯不在焉地由着医官为你检修。

　　无差别轰炸……

　　无差别……轰炸……

　　不是战略轰炸，是出于非军事需要的无差别轰炸。

　　不对，这样不对。

　　你感到茫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你很想找人倾诉，没有合适的对象，你只好独自思索。

　　这样真的对吗？这样做好吗？

　　你直接或间接杀了很多人，包括无辜的平民，他们却称你为英雄。

　　因为现在是战争状态？

　　等战争结束后，你还是英雄吗？

　　处理器中的数据乱成一团，你感到无助。

　　“好累。”你没头没尾地吐出这句话。

　　你想你懂了，在你战斗结束后出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累”。

　　你好累，你想要休息。

　　什么都不想、完全放空思绪的那种休息。

　　……

　　等等，你脸上那股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痛感从何而来？

　　直到此时，你才感受到它。

　　你下意识伸手抚摸面甲，发现那是一道豁口。

　　哦，你想起来了。有发流弹擦过你的面甲，高温给你光洁的皮肤留下一道伤口，你还摸到了干涸的能量液。

　　没由来的，你的情绪变得激动。

　　你的脸上有道伤，那一定很丑。医官不但没有提醒你，更没修补它。

　　烦躁。

　　芯里说不出的烦躁。

　　你皱起眉，望着正为你寻找替换零件的医官，突然失了耐芯。

　　伴随一声惊呼，你掐住了他的脖子抵在墙上，手甲嵌进他的颈部电缆。

　　医官不断挣扎着，从发声器里穿出断断续续的音节。他可能想问你怎么了，也可能是在呼叫支援。

　　你没理他。

　　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似乎全凭本能。

　　此刻你所能感到的情绪只有烦躁、不安。

　　他的挣扎幅度渐渐微弱，光学镜忽明忽暗。正当你思考着是否要松手，一声呵斥让你下意识放开他：“你在干什么！？”

　　机体落地发出巨响，你僵硬地转身看向来人：“主人……？”

　　报应号上任何情况都逃不过声波的监控，声波会将收集到的信息反映给威震天。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起注意，可你没想到威震天会亲自前来。

　　你乖巧的像是做错了事的幼生体，忐忑等待来自威震天的处罚。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你动怒？”出乎你的意料，威震天没有生气，他反倒温柔地问起你原因。

　　“因、因为伤口……”你结结巴巴地用手指碰着脸上那道伤，指给威震天看，“很难看，他没修好……”

　　“塔恩……塔恩会看见……我……”说到这里，你语塞了，甚至芯里有点难受。

　　不用你继续解释，威震天已经懂了。

　　“塔恩不在，不会看见。”

　　“即使见到你的伤口，也不会影响他对你的看法。”

　　“真的吗？”你懵懂地望着威震天反问。

　　“当然。”威震天没在意你语气中的质疑，“以你的自愈能力，甚至要不了一兆周期，它就会自动愈合。”

　　你讪讪应了声，感到些许难为情：“请原谅我，主人……”

　　“我得再给你换个医官，”威震天打断你的话，瞥了眼那位仍倒地不起的医官，“他会告诉你这些基本常识。”

　　“谢谢您，主人。”你除了道谢真的无话可说。

　　你抬手，看到指尖上染了浅紫色的能量液。你试着碾动一下，光学镜闪了又闪。

　　这种触感并不好，你试着找来清洁剂和织布做清洗。

　　以前这种事都是由医官做。先给你做全身检查，清理伤口、替换零件，再做调试。

　　等做完这一切，他会为你清洁机体上干涸的能量液。它们有些是你的，更多来自敌人。

　　你做好了清洁工作，这对你来说是种新奇体验。

　　然后……你要做什么？

　　《至高天组曲》你已听了无数遍，能卡在节拍上准确唱出每个音。但你总觉得与塔恩相比，你的歌声里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堆积在处理器中的问题越来越多，你始终找不到答案。

　　还有什么……

　　与塔恩有关的、能让人联想到塔恩的事或物，还有什么？

　　他的霸天虎面具，深紫色涂装，双管融合炮，载具模式是赛博坦坦克……

　　塔恩总是放一些你听不懂也欣赏不来的音乐，看据说是古典文学的书……

　　还有……他把威震天的文章看了很多遍，可以倒背如流。

　　塔恩说过，你也知道他喜欢听《至高天组曲》。他总是唱这首曲子，巧的是你也听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去会议室向威震天汇报上场战斗的具体情况。当你进去后，你没看见威震天，倒是发现塔恩在那儿。

　　塔恩像是没看见你，自顾自地唱着歌。他的声音低沉，却温柔悦耳，有种别样的魅力。你没注意到他唱的是什么，只感到很好听。

　　你把塔恩的歌声记录在储存器中。

　　一曲终了，室内气氛逐渐凝滞。

　　你们一言不发，也不给对方眼神。这沉默持续至威震天的到来。

　　现在想来，塔恩唱的应该是《至高天组曲》。

　　塔恩喜欢这首曲子，因此总是唱。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他喜欢。

　　他还常常引用《和平之路》的内容，能准确说出每一章、每一段、每一句。

　　所以，“喜欢”的表现是这样吗？时常把在意某人某物挂在心里、念在口上。

　　这样说来，你对塔恩算是所谓“喜欢”吗？因为你时常想着他，莫名渴望他，不时因他造成数据混乱。

　　怎么回事……你的机体温度升高了，散热系统故障？

　　你打开散热扇，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阅读《和平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