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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诉求 ...

  •   “你见到江源了吗?”友川明捧着便利店里买的便当,“他知道什么?”

      波本依旧穿着她出门时见过的那件衬衣,挽着袖子凿冰球,闻言只道:“他去发布会了,人不在。”

      “哦。”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应了一声,把便当放在桌上,小心地撕去上面的封条。

      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波本多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拿着筷子准备开动了,才开口补充:“但是我翻了他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怎么要才算奇怪呢?友川明对于明面上的公账不太感兴趣,也懒得去探究。反正眼前这个男人昨天下午煞有其事地准备好了清洁工制服,今天中午却没带到县厅而是丢在了距离安全屋1.2公里外地方。这种举动才称得上是奇怪吧。

      但发讯器应该是被发现了。

      她可有可无地点头。

      波本把冰球放到盛了半杯酒液的杯子里,冰块与杯壁撞击发出轻响。

      他一向很有耐心,只要有利可图便不介意长时间的周旋和试探。就像潘诺会去见田波瑠美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交流的方式、时长和内容都显得奇怪,这无一不彰显着一个信息——她比他知道得更多。往深了想,也许还比他更了解任务本身。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就像他发现潘诺对于县厅的运行机制并不了解。

      她大概理所当然地认为政/府办公处会有问询登记、人员安.检,所以对他换装潜入的打算没有异议,在他“不经意”提及临时编造的假名可能会留下隐患时,也只是歪了歪头,惊奇地问:“你没有证件吗?”

      友川明误解了他的沉默,好心地说:“过几天我帮你弄一个吧。”

      “你叫什么?”

      明明已经相处了一天半的时间,却才在现在问出这个第一面就该问的问题。

      他笑了一下,那些属于暗处的气息就如初霁般散尽了,反而透出些温和无害的气质,连嗓音都变得清朗。

      “安室透。”

      ---

      田波瑠美的诉求也很简单。

      “我要江源文雄以命抵命!”

      神情激动的女人几欲站起,按着桌面的手臂肌肉绷紧,咬着牙,眼里的光亮惊人。

      友川明见多了这种神情,连安抚她的意愿都没有,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走:“抵谁的命?”

      燃烧着怨恨的女人表情一顿,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是笑意,“当然是我的。”只嘴角的肌肉还在不自然地抽搐着。

      “嗯,”友川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手上绝对有。”

      “我不听保证,只看结果。”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没什么语调地说着,碎发落在耳边留下几缕暗影。

      田波瑠美有些急躁地舔了舔唇。

      她自从收到匿名邮件后就一直处于恐惧中夹杂着兴奋的状态,如约地等在便利店前,意外地等到了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却知道十九年前发生了什么的人。

      “这是谋杀,”她一直这么说,“不是什么狗屁病逝!”

      江源文雄鳏夫育儿、至今未娶,每逢佳节追念亡妻,这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从认识到结婚才一年!”

      “所以呢?”

      “我知道江源知子是怎么死的。”田波瑠美身体前倾,脖子上的吊坠摇晃着在桌子上划过,“是药。”

      友川明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

      那批药品的设计初衷并不是用来害人的。恰恰相反,是为了救人的。

      下司春子所属的实验组负责的项目是更偏向于正规的那一批,研发产物是可以通过正规的制药公司流通到市场上的。但成果只是结果,过程中如果开发出带点副作用的新品,也组织是喜闻乐见的。

      那些人最喜欢这些东西。没编号,劲猛,钱货两讫,适合亡命之徒。

      这不是什么侦探剧,不需要抽丝剥茧地探寻真相。

      友川明捻着手上的纸巾。

      她知道江源知子死于组织开发的半成品药物,知道药品是江源文雄从下司春子那里高价买入的,知道下司春子最终尸埋横滨。

      那些爱恨情仇她听得耳朵起茧,每一个故事背后都有可怜人,每个可怜人的不幸最终又能归结成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

      组织甚至都不在乎这些故事里还活着的人。毕竟蝼蚁掀不起风浪,甚至在路上随手画个圈,就能让它们失去前行和回家的方向。

      所以她只需要确认药品是否存在就行了。

      她记得当初琴酒也参与了这个追击和销毁的任务,是少年杀手功劳簿上的一笔,如果尾巴没收拾干净的话……那朗姆可就真高兴了。

      “我保证,在他的房间。”田波瑠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眼神不断地瞟着四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掩饰性地揉了揉手肘。

      “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身穿草绿色制服的服务生推开厢门,走近,在友川明的右手边站定,“您好,这是您的两份甜点。”

      说着放下了两个小碗,糖色晶亮,友川明顺着那个麦色的小臂一路往上看,看见了波本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

      “不是我们的。”田波瑠美皱着眉,“我们没有点。”

      友川明和他无言地对视。

      最终还是她先移开了视线,张口就来:“是我点的。”

      ---

      预约制的餐厅营业到下午三点,店员需要花一个多小时修整,同时准备晚上开门需要的食材。

      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状态对于干惯了服务业的人来说也依旧是场不小的消耗。倚着柔软的靠背,清甜的茶香萦绕,歪着领口玩着手机,无一不预示着舒适的个人时间的到来。

      懒懒的氛围在弥漫。

      结束了一局游戏,青年抻了抻自己的脖颈,左右晃晃,觉得松快了些,视线扫了一圈,才后知后觉,“诶,安室君呢?”

      “嗯,辛苦了。”冷冻室门口的金发男人背靠着墙,结束语之后挂断电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仍轻搭在门把上。

      安室透,警备企划课的降谷零的化名,代号波本,是公安秘密派遣到组织的卧底。

      和潘诺斡旋只是收集信息完善模型的一小步,他需要知道得更多,以便更好地找到组织的“泵”,他需要做得更多更出彩,将自己炼化成“汞”,才能将群蚁的巢穴浇筑,割草刨土,连根带起。

      必要时可以借助一点公安的力量。

      他低着头,思索着刚刚交流的情报。

      田波瑠美的资料不难找:父母双亡,胞姐下落不明。当年的车祸意外发生后,无亲友联系,在孤儿院长大,高中毕业后四处打工,攒钱、开店、被骗、被人从河边拉起来。

      她遇到江源健一是在某场酒局结束后。没有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两者很快就如胶似漆起来,接下来就是女方怀孕,男方冷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没几天田波瑠美就把消息递了出来。

      又由他递交给朗姆。

      他找人查了警部的卷宗,好几天了才得出一点不一样的回答:江源知子绝非因病去世,而是性质恶劣的碎尸案。

      凶手叫下司春子,二十六岁,制药公司职员。投案自首,三天后突然越狱,至今下落不明。

      这种事情居然没有媒体天天现在门口挖料?

      降谷零明白舆.论是多么重要的力量,不免为此心惊。

      是组织吗?

      他闭上眼,将一条条线索在脑内一一比对。

      “安室君!要开始咯!”

      他睁开眼,应和着:“好!我马上来!”

      手上用力,打开冷冻室的门,让铺面的寒气钻进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好一会儿,等裹了一身凉,他才快步回到自己的岗位,饱含歉意:“不好意思。”

      “诶?没有没有,我还没开始呢。”青年无措地摆手,憋不出更多话来,只能憨憨地笑着。

      闲话几句,有客人进门,安室透迎着上去,“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来人穿着卡其色无袖针织背心,细银链在闪着光,状如漂流瓶的吊坠点在锁骨间,似乎是玻璃材质。

      客人登记好以后,换上室内拖鞋,从右手侧的旋梯上楼。曲折处的流水摆件水声潺潺,更显清幽。

      大概是心不在焉,她脚下一滑,手下意识地往栏杆抓去,身边领路的人却更快一步地扶住了她。

      “……谢谢。”惊魂未定。

      “不必客气,您没有受伤吧?”

      关切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摇摇头,手掌搭向小腹。

      送至包厢,礼貌告退,安室透轻轻地推合着拉门,从慢慢变小的缝隙里看见她焦急地拧着手指。

      他想,他需要找到医.院的病案袋。

      田波瑠美可能根本没有怀孕。

      ---

      “聊得怎么样?”安室透回来得晚,看见友川明还在大厅坐着,就直接问了。

      友川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在纸上圈圈画画。

      桌上纸质的资料成堆,两个人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地看看,发现对方都用不上以后,友川明就有事没事随机抽一张垫杯子、垫饭盒。

      聊得不怎么样。

      友川明觉得合作只会拖慢任务进度。明明她可以上午问完人下午就探路,晚上再直接摸进江源文雄家里。

      结果现在大半的时间用在和波本互扯上,进行一种“我好认真但是没有结果”的虚假努力。

      安室透把打包盒放在桌上,引起她警觉地抬头,细碎的额发下是一双如烟波的蓝眼睛。

      “看起来你好像也没有吃什么,所以带了一点回来。”

      她默默地扭头看向了一边的垃圾桶。

      红黄色的淋膜纸上还泛着油光。

      安室透也看见了,没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就去卧室了。

      没有亮灯,客厅里的光从门板下爬进无力地瘫在半途,一点点虚影够着床脚,足够他精准地走向床铺。

      笃笃。

      有人在敲门。

      他顿住不动。

      笃笃。

      又是两下。

      安室透慢慢转身。

      笃笃。

      敲得不响,轻轻连击两下,等五秒没有反应,才会再敲。

      感觉有点礼貌,但不多。他走过去,没有掩盖走路的力道,这几步的距离果然没有再响了。

      “怎么……”

      寒光闪过,安室透下意识抬臂格档,另一只手反应迅速往下一擒,紧紧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波本?”

      她手里的冰凿离他的腹部还有好一段距离,诱敌在先的那只拳头也早就收了势,见他反应过来后,那只手就虚虚地扣在他的心口。

      她没用什么力气。

      安室透意识到这一点,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嘴里虚伪地应着:“本能反应而已。”

      夏日的薄衫,一层棉料,只要按压就能紧贴着皮肤,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便格外有存在感。

      友川明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泄了右手的劲。

      安室透能感受到掌心里骨骼的转动和和肌肉的屈伸,哐当一声,他不久前用来凿冰的工具就掉落在地。

      “田波瑠美死了。”

      他听见她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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