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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任务 ...

  •   “人明天会到。”卡杜掂了掂包,“挺好相处的,别多想。”

      突然被塞了一个搭档的波本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转开话题问了问潘诺的外貌特征,说是方便接头。

      从包里往外刨东西的卡杜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样,光洁锃亮的脑壳让他整个人带着一种聪明人的睿智感,说的话也言简意赅:“见面就知道了。”

      “也是。”金发男人笑意不改,语气平稳,“朗姆可真赏识她啊。”

      这话说的,跟自己怀才不遇似的。

      有技傍身的卡杜不想理他。

      幸好他也识趣,一会儿就离开了。

      波本回去的路上依旧在琢磨其中的意思。

      他进组织不到三年,根基不算深也不够稳,但好在扎得牢,在半年前搭上了朗姆的线,顺利地拿到了代号。比预想中的早一些。

      前面是红灯,他慢慢减速,刹车,规矩地停在车道线内。

      这次的任务虽然是朗姆直接派发的,但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因为涉及到了一县之长。

      以及药品。

      他一进组织就知道这里的运行规则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在市场上的定位也模糊。收纳人员的方式说是雇佣制的话又更偏向威逼利诱,但说是胁迫又弱化了主观的积极性。这一点在研究所里最明显。

      就作为“波本”接触到的信息来说,有不少研究员加入组织是“为了人类更具有可能性的未来”。

      他们不畏惧成为“弗兰肯斯坦”。

      这是实验组。还有以琴酒为首的行动组,以卡杜为代表的建设组,以及波本所属的情报组等等。

      这些是他自己的划分,因为组织里并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上面的态度似乎是鼓励大家各自为政以便互相牵制,又希望各部门之间能合成一个自循环的系统,以形成足以摆脱外界掣肘的生态圈。

      如果组织的最终目的是改头换面地出现在日照下的世界,那么那些倒在路途中的人、试图组织的人、功高震主的人,都会成为被等待排出的瘀血。

      但波本不知道组织的目的,就像不知道维持系统运转的“泵”在哪里。

      熄火,拉手刹,解安全带,开门关门。

      刚合上公寓的门,就收到了“方便通话”的讯息。单手拨号,换鞋进屋,从玄关走到阳台,再从盥洗室绕到卧室。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没有信号干扰的痕迹,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有变动过。

      一心二用的波本一边检验着屋内的安全程度,一边跟电话那边的委托人汇报着自己的办事进度。

      “是的,不必担心,寝屋川那边我会亲自过去的。”

      私家侦探是他给自己在光下行走找到身份,必要时也可以为组织的任务做掩护,比如这次,寝屋川位于大阪,而大阪与神户之间交通便达,不过半小时的通行时间。

      他完全可以见机行事。

      ---

      兵库县被称为“日本的缩影”。

      这里坐落着许多著名酒厂,菊正宗、白鹤、日本盛……清酒的产量和甜点的消费量一样,都是无可置喙的日本第一。

      这里有举行高中生棒球联赛的西宫甲子园、孕育了“东瀛百老汇”的宝冢剧场和日本三大中华街之一的南京町。

      还有神户牛肉。

      但就像很多人只知道名古屋市,却不知它隶属于爱知县一样,很多人只知道神户市,却不知道它正是兵库县的县厅所在地。

      友川明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神户。

      她在西南部的姬路市长大,那里温暖、少雨,典型的濑户内海式气候,许多居民会在阳台上侍弄花草,非常宜居。她还记得童年时的街道尽头有一家餐馆,总蒸煮着东西,热腾腾的水汽从窗帘飘出,裹着海鲜的咸湿气息。

      神户市也是,依山面海,指路牌不标左右,不示上下,只说:“向山那边”。

      她往山那边走。长长的斜坡在烈日下更显长,只晒着走一会儿,汗边已经顺着下巴滴了下来。

      “你确定消息来源是田波瑠美吗?”出发前她问波本。

      他那会儿从外面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些暑气,“你要验证一下吗?”

      她才不。

      指不定一会儿朗姆就要发讯息过来让她“少打听,多做事”了。

      他就是这样,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窥伺着自己秘密,以便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在这点上,琴酒反倒更好相处些——对于自己人不生疑就是最大的耐心。

      而且,很多事情也不是她好打听,明明都是它们顺着风自己往耳朵里钻,“时闻消息于风声”,事情瞒不好就莫怪人知道。

      这次的消息也是一样,不过不是走漏的,是主动散出去的,从底下辗转上来,勾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但波本看上去并不清楚。他只说要迂回地了解江源知事的底牌,再做一个评估,看看能不能加以利用。

      他说这话时,逆着光,淡金色的头发像是动物新生的绒毛颜色,所以给人柔软的错觉。友川明把自己的眼神从他头顶拔下来,转而看向他手里的装着米色衣物的袋子。

      这是要分头行动的意思了。

      “验证就不用了,”她绕过他,转着把手把门合上,才侧过身倚着门板换鞋,“我相信你。”

      没有建立信任的基础,所以这场任务也完全没有配合的必要,我做我的,你做你的,各显神通,反正两个有代号的人再怎么各自为营,也不会让结果差到哪里去。

      但如果拖了后腿,那就不怪对方要踩人上位了。

      友川明只是没想到波本“勇闯县厅”的if线来得那么快。

      这样当然好,只要不是犯了严重错误,任务成功与否于她也没有关系。贝尔摩德说了嘛,“看着他”。

      这才是潘诺的任务。

      之一。

      继续在斜坡走着的友川明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汗。

      后颈有些烫,还有些刺痛,她抿抿嘴,小跑进不远处的便利店,没一会儿又出来,坐在了门口的遮阳伞下。

      阴影处带着鸭舌帽的女人看了她一样,抬手压了压帽檐。

      “这天气真热,对吧?”拿着波子汽水的黑发女人拨了拨粘在肩上的头发,“好久没有这样晒过了。”

      没人接话,她也不在意,自己唉声叹气,叹完又咬着吸管,看着很远很远的斜坡那边的海。

      “诶,你是本县人吗?”消停了一会儿,她又突然问,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汽水,双手在身上摸索,变魔术似的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张纸条,“你知道江源健一住哪儿吗?”

      戴帽的女人置若罔闻,她干脆站了起来靠过去,把纸条在她眼前晃了晃,说:“知道的话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波本看不懂这是什么套路。

      耳机里传来的声响带着微小的电流音,听得人耳朵发痒,潘诺说的这几句又不带敬语,直白到几乎是刺耳的程度了。

      这样的态度,对方起身走人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嘘。”

      这是她发出的最后一个音。

      他就看见那个本来一身戒备的女人主动地接过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潘诺人虽瘦,T恤却穿得宽大,手臂在桌上斜着一撑,手肘微曲,从他这个距离和角度,也只能看见她的衣服后背上胶印的一行大字:

      “surprise”。

      没有声音。

      维持了一阵,波本觉得接下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准备离开,顺手撩了撩额角的头发,路过的风带来一阵凉。

      “吹海风会变黑的。”突然传来的这句让他的脚步一顿,食指下意识地压在耳机上,好使声音更清楚些,但接下来又只是一阵空音,他等了十五秒,再一次谨慎地向那边看去。

      那个早来的女人已不见踪影,而后到的穿着短袖的黑发女人不知何时把自己汗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揪,轻轻地哼着歌,断断续续的旋律送到他耳边。

      是他没有听过曲调。

      只见她突然低头摆弄手机,波本感到不妙,第一时间掐断了窃听通讯,接起了电话。

      “上班了吗?”潘诺问道,声音比刚才听到的冷淡不少。

      他压低声音,用手半捂住收音的地方,展现出自己不方便的状态,含糊道:“怎么突然联系我?”

      她好像只是随心而动,“查岗而已。”

      “有其他事吗?”没事的话就先……

      对面电话挂断得更快。

      波本等手机屏幕自主熄灭,才把它放进衣兜,再一次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出现多余的小东西。

      从袖口摸到后领,他还在光下对了对手表的指针。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友川明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心想。

      发讯器就在放衣服的袋子里,打的是明牌,现在这个情况要么是他没有二次检查,要么是检查后没有发现,要么是他根本没有打开过,要么是他在确认她离开后又独自返回了安全屋。

      说不好哪个可能性更叫人难办,但比起心怀鬼胎,她更不希望自己的临时搭档是笨蛋。

      所以能够忍受他对她的手表做的小改动。

      友川明解下手表,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时针却距离真实时间偏移了有四十度左右的夹角。昨天刚波本眼前磕了一下,今天就坏得恰如其时。

      这人真会把握机会。

      把表揣进衣前的小兜,金属的调节扣硌着皮肤,她眯了眯眼,眺望着港口的船只。远远的,白白的,小小薄薄,晃悠着,像纸叠的。

      刚刚那个戴鸭舌帽的女人,是田波瑠美。

      一周前,她通过暗庄放出消息:兵库县知事江源文雄手上有一批非.法药品。

      这当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哪怕是有心散播,也只像往井里丢石子,咕咚一声,除了听个响儿知道底下水很深,其他的再探也探不着了。水下的生物听见响动会不会出来看看,那就是各自意愿了。

      组织就愿者上钩了。

      主要是,田波瑠美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死了十九年的人。

      波本找到的资料中就有提及,江源文雄一直专心政/治,未见丑闻,却于三十五岁时突然与小自己十二岁的年轻职员缔结婚姻关系,不久后,其夫人诞下一子,却体质受损,避世疗养,不出一月便患病去世。

      他用水笔在某个年轻人的证件照上画了个圈,“那个孩子便是现在的知事的独子,名江源健一,年十九岁。”

      田波瑠美是江源健一私下交往的对象,怀孕月余,二者关系仍未公开。

      二十三岁。和当初江源夫人生子、患病、去世,是同样的年纪。

      她放出的消息里形容江源夫人的死状:头大身小,骨头扎穿皮肤,血水流了一地。

      她宣称是药品的作用。

      前半段是稍花心思就能得到的明面上的资料,后半截是最近通过各自的耳目就可以听到的暗地里信息。

      朗姆交代给波本的任务大概是:试探药品是否存在,存在即带回。紧急。

      漫步在神户街道上的友川明叹了口气。

      怎么办?他们的任务是冲突的。

      波本只给了她明面上的消息,这也许是为了试探她的灵通程度,但她觉得波本大概率不完全知晓更深一层的消息。

      因为当初的负责人和知情人,已经有不少被“损耗”了。

      故事要讲回十九年前。

      当时实验室扩招了一批社会人士,具体的项目内容,友川明不太了解,只知道其中有个叫下司春子的研究员。制药方向、高材生、爱创新,最主要的是,家贫,非独女。怎么看都是能被高薪拿捏的处境,是组织最放心招揽的类型之一。

      有所图,有所求,有所依,就有所弱。

      而下司春子也确实被钱财打动,所以铤而走险,犯下大错,引得组织实验室内部大洗牌,还要派遣行动组善后。

      “她做了什么?”那时刚听到这桩往事的友川明上道地问。

      讲故事的人神秘一笑,烟雾从嘴角漏出来,像蒸汽机,声音也嘶哑:“倒卖药品。”

      这才是友川明记住前面那些标签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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